送走了明城属夜的三个小时,沉寂的天空开始徐徐打开。一夜惊吓激动亢奋的宁琛显出了疲惫的神色,托莱德心知宁琛的转化就是今天,到时会消耗大量的体力和精力,“休息吧。”
宁琛见托莱德转身离开,喊住他问:“托莱德,万克又是怎么回事?”
托莱德恢复了他往日冷峻的面容,斩钉截铁地说:“以后再说,现在休息。”说完,轻轻地带上客房房门。
走出客房的托莱德是沉重的。这沉重的重量来自于他与万克千年的纠葛,也来自于千年前的家破人亡。身为表兄弟的他们是有过相亲相爱的日子的,那时托莱德每天接收父亲的训练,万克总来家里找他等他,问大表哥在哪里?吵着要和托莱德玩耍。只是这样的和谐太短暂了,甚至是转瞬即逝,一切可能要从托莱德的祖父决定转化血族开始。
迪曼乌王上借用被称为火焰与日光的圣物,造就了136位血族战士。迪曼乌眼见敌军大败而逃,享受了不到两天的胜利凯歌,就被拖入了黑暗的地狱。血族们在王宫中狂性大发,眨眼间后宫女眷、婢女、内侍全部惨死,甚至父子相残、兄弟相杀、姐妹相嗜。而后,迪曼乌站在王宫的最高观望台上目睹血族封闭城门,极其残忍地遮去略科城上空的阳光、掠夺了城中清新的空气、阻断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迪曼乌原以为自己为索科王朝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可是他错了。那个鼓励他、告诉他可以这样做的人,也在初代血族出世后不见踪影。迪曼乌心如死灰,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悔无力地跪在宗族殿内,手边是装着火焰与日光的香囊。
“父王!父王在此处作甚?现下情势危急,请父王随查特罗离开都城吧!”查特罗是迪曼乌的嫡子,排行老四。此时,一身铠甲装扮、手持利剑、满身血污的查特罗言语急切、神情焦急。
查特罗的出现令迪曼乌死寂的眼神中现出了一抹光亮,老泪纵横道:“父王以为你等都疯了,成了吃人嗜血的狂魔。”迪曼乌抓住查特罗的胳膊,拿起香囊放入查特罗的手中,他似乎发觉火焰与日光与之前不太一样了,但太多的血腥杀戮占据着迪曼乌的思维与心智,其他的他皆顾不得了,也无暇顾及了。
“查特罗,此物父王便交于你,名为火焰与日光。一直以来他们被至于这供奉台后的小格中,火焰蕴含地心之火的能量,日光蕴含极日之光的能量。当日,父王凭着德拉的咒语启动了他们,待我昏厥醒转后德拉便消失不见了,写有咒语的绢布亦在香囊中。至于其他的父王也是不知,他们具有的巨大能量究竟是好是坏便更说不清了!”
查特罗将香囊收好,不解道:“此物既然搁置于宗族殿,自然不应该是邪物。父王为何这般说?”
迪曼乌骤然间暴跳如雷,如同受伤的熊竭尽最后的气力掌了查特罗的嘴,怒斥道:“混账!你看看他们做了何事?外头那些人可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他们是魔鬼!父王看来,或许是祖上知晓其力量大且恶,方才以宗族殿内的历代先祖牌位压制着!”
迪曼乌稍顿,霎时萎靡下来,垂首自责道:“然,真正的罪人是本王啊!是本王一手造就了的可怖魔鬼,促成了如今的这一切!”迪曼乌的情绪已然失控,先前怒气冲天,转而哀痛欲绝、泣不成声,朝着殿内牌位捶胸捶地。
片刻后,迪曼乌似是体力耗尽匍匐在地,情绪稍显平稳,颤声道:“他们既是宗族殿内之物,便不能流于族外。查特罗,你的为人性情父王最清楚不过,只得将这现下用也不是,毁也不是的火焰与日光托付于你。查特罗,对先祖们立个誓吧,叫他们放心,今后多多护佑你平安。”
查特罗随即向牌位行跪拜大礼,郑重道:“查特罗·索科在各位宗族先祖前立誓,定当妥善保管火焰与日光。在一切尚不清明的情形下,绝不轻易使用、绝不随意销毁,以免再生祸端,危害苍生!如有违今日誓言,便不得好死!”
此时,迪曼乌扶起跪拜的查特罗,如寻常人家慈父般抚摸着后者的头,语气柔和却异常坚定,“好了,查特罗,你快些离开这里。如今你是血族,与寻常人越远越好吧。城中若尚有幸存百姓,你先引他们出城。去吧。”
查特罗心知迪曼乌方才的一番言语已然是做了留下来的决定,不容改变。因着父子感情,明知无果却依旧哭求道:“父王,你同我一到走吧!”
迪曼乌一把推开查特罗的手,“走吧。你走后,父王会将略科城烧毁。父王罪孽深重,百年索科王朝啊,竟是断送在我的手中。父王定是要去谢罪的。”
查特罗瞧见迪曼乌决绝坚定的神情,忍泪起身大步走出宗族殿。今日一别,此生父子情分便是不复存在了。查特罗擦去眼角滑落的泪水,握紧佩剑,上马飞奔离开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