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莱德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千年生命中没有经历过的感觉。托莱德曾经一闪而过想与宁琛就这么留在图兰的梦,破了碎了飞走了。梦,终究是梦,即便寄上心绪,也是一刻虚幻。
托莱德与宁琛回了明城,不可能继续天天同吃同住同行。不过,宁琛想做的事,他一定支持、一定相助。宁琛养父的案子一直以来是他的心结,而这也是托莱德在图兰时对宁琛的承诺。
所以,托莱德一定会帮助宁琛找出杀害他养父的真凶。与宁琛相处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多一天是一天,猎人与血族的对立不重要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宁琛一路极限狂奔到他家楼下,才手扶膝盖,弯腰喘匀了气。宁琛刚才很难受,因为他感觉自己被排挤了,但回头想想也无可厚非。托莱德与蒙扎叔他们一起生活了千年,宁琛这才加入了多少天,连零头的零头都没有。可他还是难受,难受自己被隔离在了托莱德的生活之外。
而后托莱德的出现,又让宁琛捧了手炉似的迅速回暖。只有在托莱德面前,宁琛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会不讲道理地撒泼耍赖,会忍不住想靠近他、心疼他。宁琛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吸血鬼和猎人、是喝血还是吃五谷杂粮。反正,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的心装着一个托莱德。
宁琛走进自己的家,躺在久违的床上,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我的猎血失控了,托莱德不杀我,那我就自杀。或者离开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没有吸血鬼的地方。但在那之前,和托莱德相处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多一天是一天,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托莱德回到小院时,蒙扎叔、米约斯和威登都在厅间等着他。托莱德坐到他们中间,把在图兰的这段经历大致讲了一遍,唯独避开了焰日神珠的部分。蒙扎叔他们不是索科王族的后裔,没有义务承担不需要承担的东西。况且,现在托莱德自己也说不清、理不清里面的个中细枝末节。
听到托莱德最后说到火焰与日光融进了他的身体,蒙扎叔感慨地说:“我也认为是火焰与日光送少主去得图兰王朝,他们的蕴含的能量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我之前想毁了他们,也是不想有人因为贪图他们的能量而陷入无休止的争斗。现在万克的事情解决了,火焰与日光之戒可以放一放。我们可以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了。”
“说是怎么说。不过,少主,进入你的身体,万一。。。”
托莱德摆手截下了米约斯的话,说:“火焰与日光是索科王族流传下来的,我相信它们至少不会害我。”
“这么久了,终于可以不用思前想后,在明城安心住下去了。”蒙扎叔很是畅然。
托莱德拍拍坐在一旁的威登的肩膀,说:“安排威登去学校吧。”
米约斯问道:“少主,那暗城的仓库楼和留下的吸血鬼?”
“那边就交给你了,既然是仓库就按着仓库运作起来,也是一笔稳定的收入。不过,黑市的供血周期不定量也不定期。既然多了一些吸血鬼,我想除了书行,可能需要再安排一个地方作为一处稳定的血源。”
“留下来的血族里有几个原是被卖到暗城赌场的姑娘,好像会做什么腌菜、腌肉之类的。她们在仓库多少不方便,要不安排个腌食行?少主,你觉得怎么样?”
“可行。你先把仓库楼办妥,我去找合适的铺面。回头再一起商议铺面的具体事宜。”
托莱德见蒙扎叔与米约斯问的差不多了,便接着开口说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在图兰的时候,宁琛帮了我很多,我说过我会帮他查出他养父被杀的真相。为了便于调查,我会在宁琛家附近租个房子。所以,过几天我会搬出去住。”
此话一出,米约斯面无表情,蒙扎叔脸色微沉。他们打心眼儿里当然是希望托莱德与宁琛越少接触越好,最好是再也不见。他们没有在宁琛猎人初醒的时候杀了他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蒙扎叔少见地有些急躁,忙说:“少主!这不妥吧?先不说宁组长是猎人,他还是重案组组长,有什么案子是他破不了的?前几日,宁组长可能要转化,在这里住了几天,我们也算尽心了。”
米约斯在一旁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少主,你为了一个猎人,要离开我们?”
托莱德叹了口气,解释说:“这个案子很棘手,我只能说我是尽力帮一帮。我也没有要离开你们,只是搬出去。蒙扎叔,你忘了宁琛当初是怎么逼迫他的猎血转醒保护你们的?米约斯,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米约斯了,你长大了。即便没有我,你也可以独当一面。还有,我不是在询问你们的意见,而是告诉你们我的决定。”
米约斯蓦然站起,眼目暗淡,“少主的决定,我都支持。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宁组长有哪怕一点点猎人的行为,我会毫无犹豫地杀死他。那时候,少主请不要阻拦我。”
“宁琛的猎性,我负责,不需要你插手。”托莱德的口吻坚定、决绝。
米约斯没有再说什么,闪身离开了。蒙扎叔也顺势催促威登上楼睡觉。听到威登关上房门,蒙扎叔以怜惜而又担忧的眼神看向托莱德,“少主,现在暗城的血族们都喊您一声少主,以后可能会越来越多,您是多少血族的希望啊?如果有一天,当他们知道少主你,你对宁组长,不,你对一个人类、猎人、男人…….他们会怎么想?更不用说,少主是索科宗族的唯一血脉了。我老了,可我没瞎,少主您怎么能对宁组长。。。哎。。。”
托莱德搓着手掌,缓缓开口:“蒙扎叔,我知道你素来是为我好的。可是,我能不能自私一次?我能不能随性随心为自己活一次?“托莱德抬头,微红的长眼凝望着蒙扎叔。
蒙扎叔陡然呼吸一滞,他从来没有见过托莱德这样的一双眼睛,仿佛汇集了几生几世的深厚情感。托莱德继续说:”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生活有过眷恋。我没有奢望过什么,我只是想帮帮他,看着他,照顾他。蒙扎叔,你不知道,他为了控制猎血付出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可我知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血族受到猎杀,也不会让宁琛受到伤害。”
“哎。”蒙扎叔知道是劝不了托莱德的了。托莱德从小就将感情藏得深,经历了失去与逃亡后更是不知道把心埋到了哪里。他拍拍托莱德的膝盖,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黑暗中,托莱德空无一人的厅间中坐了很久,自言自语:“如果以后宁琛有了他的生活,我会离开。如果以后宁琛猎血失控,我会带他离开,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猎不到血族,血族也杀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