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五,也就是十七日前,托莱德与宁琛有幸骑上了布塔宁城驻军军营中最佳的两匹马朝兰都疾驰而去,二人须在十一月十八前抵达兰都。
终于得以摆脱上路的大部队独自上路,二人的心情皆是松泛不少。托莱德不必再忍受吃食、外出觅食也更为自由。宁琛也不必再拱手跪坐、说拗口的古代话了。
自从上次在客舍那场宁琛求托莱德杀了他、托莱德死活不愿的谈话过后,二人秉持着未曾商量的默契,对此事闭口不谈。
远离了大雪纷飞、严寒刺骨的北境后,托莱德的野外猎物虽说因冬季来临数量减少明显,但至少花费些时间还是能有收获的,总好过北境的无物条件。
“托莱德,今天咱们吃烤野猪,怎么样?”
托莱德听了宁琛此话,丢了一个白眼,道:”先不谈能否猎到野猪。你是想赛一赛谁先抓到野猪把?先是野鸡,再是野猪,下次别是野狼了。陪你无聊一次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托莱德,你这个人真是没有生活情趣!这样是没有女。。。是没有人会喜欢你的。”宁琛活生生吞下女孩子这个词,反嘴道。
“别哼哼没用的。我们得快些赶路,眼看又要下雪,得赶到下一个客舍住下。驾!”
托莱德与宁琛单独上路后,宁琛总认为自己凭借猎血有了与托莱德一样的能力,便锲而不舍地磨托莱德比试狩猎。托莱德受不过宁琛的耍赖,便与宁琛试了一次。果然,结果以宁琛大败告终。
大雪之前,二人终是到达客舍。屋内,烧上炭火后,体温直逼零度的托莱德舒服多了。宁琛依旧是老样子,躺在床上跷着二郎腿,眼睛闭着,嘴里哼着小曲儿。
忽的,小曲儿陡然停下,宁琛低声道:”上次我们说到的那个,就是你爷爷他们变成吸血鬼在场的那个,你想起些什么没有?”
“我只记得父亲说她叫德拉,是祖父后宫的夫人,也是巫女,深受祖父宠爱。”托莱德说完,啜上一口茶,等着宁琛的反应。
宁琛噌地坐起,两腿一盘,果然十分好奇,“你爷爷的小老婆?哪家的姑娘?有几个孩子?”
“德拉好像没有子女。哪里来的,父亲没有提过。”
“那她后来是死是活?”
托莱德放下茶盏,“不知道。”
“也就是说,德拉可能没有死。宁琛喃喃道:”这件事情实在太奇怪,要说唯一在场的又没有转化的巫女是最有嫌疑的。可线索太少了,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你的伤怎么样了?”
宁琛得意地笑了,压低声音,“猎血的功效,好得不要太快。托莱德,你再想想那个德拉。。。”
托莱德打断宁琛的话,起身将被褥盖在宁琛身上,“先别想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赶路。”
宁琛听话地闭上眼睛,却一把抓住托莱德的手,还挺用力。
“我身体还没完全好,需要好好休息。这样我睡得好。”
托莱德彻底没了脾气,在宁琛塌旁坐下。直到宁琛进入梦乡,直到天色渐亮,托莱德一直握着宁琛的手。
十一月十二。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夜。日光初现后,冬日的寒冷稍稍褪去几分。图兰中境的气候大体便是如此,没有阳光,冷彻骨髓;有了阳光,温暖有力。
“还别说亚帕算得挺有准头。加上这大雪耽误的时间,我们到达兰都少说也要十二天。”宁琛吃着早食,望着窗外的白雪世界叹道。
“嗯。”托莱德捧着沃尔将军给的地图道:”我们现在在中境,看这天气,预计六天后可以到兰都。”
“想想亚帕那段时间和我们搭营帐、吃野草,一句抱怨也没有。”宁琛放下吃食,转而问道:”托莱德,亚帕是啥时候当上皇帝的?他应该是个不错的皇帝吧?”
“你的历史知识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托莱德掐着食指的一个指节,调侃道:”据记载,再过二十天,亚帕就是图兰的王上了。”
“啥?那,那这也没几天了呀。诶,这不是说明咱们的计划铁定是成功的吗?”宁琛顺势吹起了口哨。
“应该是只能成功,不然历史会翻盘,后果不堪设想。或许,也就没有我了。”
“历史知识,我是只有这么一丢丢。但我知道,我们要办的这件事事关重大。”
早食后,二人再次启程。与亚帕等人分别后的第十三日——十一月十八,托莱德与宁琛到达了兰都。兰都人口明显多于他们逗留过的东境与西境城邑。在部分集市热闹的街道,人走得比马快多了。
托莱德与宁琛来到亚帕事先商定的兰落普卡纳斯驿庄落脚。在房中放下不重要的包袱后,宁琛便催促着托莱德同去逛吃逛吃。
“这个兰落普卡度斯驿站够气派,人也多。”宁琛一手负于身后,这是他不久前在某个客舍中向一位气度不凡的书生学来的,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驿庄内的陈设布置。
“哎,是兰落普卡纳斯驿庄,你没有一次是说对的。”
“托莱德,你别对我翻白眼。这能怪我?也不知是哪个没心没肺没脑子的取了个那么长又拗口的名字。”
在兰都中心最富盛名的皮多兰传舍楼吃遍了所有的名菜佳肴后,托莱德与宁琛行至兰都东南角一处名为万拉及姆的酒肆,付定金定下了二楼东厢二间的雅室。
入夜后,回到驿庄。宁琛简单洗漱后,又是懒洋洋地在床榻上跷着二郎腿,感叹道:”来到图兰三个来月了,今天终于能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了。”
“宁琛,上次高热后,你感觉怎么样?”托莱德烤着火,关切问道。
“感觉很好啊,也没有再犯过胸痛,也没有失去控制。托莱德,你这一路都问了我多少回了!你去吃饭吧。”
“那就好。我出去了。”
宁琛自从猎血彻底觉醒后总觉得对睡眠的需求比以往减少了些,当然是肯定赶不上可以不眠不休的托莱德。今夜,托莱德外出狩猎,宁琛便在床榻上翻来又覆去,覆去又翻来,越翻越清醒,以至睡意全无。
“哎。”宁琛无奈轻叹一声。
许久,托莱德回来了。宁琛心想:嗯,托莱德该喝饱了。
托莱德靠近放置炭火的炉鼎温热自己的身体。此时,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又能持久而清晰地捕捉到宁琛的气息了!宁琛高热昏迷的那几日,托莱德一点也感觉不到宁琛的气息。自那之后,托莱德能感受的频次和清晰度逐渐提升。因此托莱德一再与宁琛确定他的身体状况。直到这一刻,托莱德对宁琛气息的感觉回复到了他猎血彻底觉醒前的时候。难道宁琛的猎血能力在减弱么?
托莱德眉头锁死,暗想: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猎血能力觉醒后会自发减弱或者衰退的。但,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或许,这是一个好现象。宁琛说不定就此能控制猎血,不至于发狂。不过,这对宁琛不知有什么影响?思来想去,托莱德便决定先不与宁琛说此事。毕竟,宁琛现在自我感觉良好,暂时静观其变吧。
宁琛侧头看着火光下托莱德影影绰绰的侧脸,微卷的头发、瘦削的下颌,好像托莱德正纠结思考着什么问题,神情很是专注。宁琛看得入了迷,鬼使神差般轻声唤道:”托莱德。”
托莱德转过头,细而长的眼睛仿佛在问:”怎么了?”
“你真好看。”说完宁琛一股脑把头蒙进被褥中,对自己悄声说着下半句:”我怎么看都看不够。”
托莱德定定看着缩在被褥中的宁琛,许久才回过神,再次将视线转移至身边的炉火。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茶盏壁上黏黏的,竟是一手的手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