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宁琛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又睡,翻来覆去的折腾,终于是睡不着了。托莱德出去夜食尚未归来。宁琛也全然不知此刻是几点几分。穿越到图兰后,宁琛贴身的怀表没了用处,显示的时间根本对不上。这只怀表是宁琛的养父赠于他的,宁琛一直随身带着。以前,宁琛是每天对着案子,现在是每天吃喝睡与砍柴、晒药的农事。是以,宁琛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也不知道明城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案子。
“怎么还没睡?”尽管托莱德问得很小声,还是令宁琛小受惊吓。
“托莱德,你下次先弄出些声响再说话吧,真是的。”宁琛裹着被子坐起来,问:”额,你吃,喝饱了吗?”
“对血族而言,没有什么饱不饱的。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明城现在怎么样了。你,你不担心蒙扎叔他们吗?”
“蒙扎叔、米约斯再加暮越,我不至于担心。只是不习惯,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托莱德,你知道吗?其实我羡慕你身边有蒙扎叔他们。瞎子也看得出来米约斯和你特别亲近,威登更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和你黏在一起。我呢?我只有我养父。我是谁、从哪里来的,我都不知道。”
“你应该不会羡慕我生活的其他部分。”
“哎,羡慕是一方面。养父过世后,我也习惯一个人了。”
“睡吧。几小时后就天亮了。还有几户人家的柴等着你。”
“放心。我们离开前,村里孤寡和老人家的柴我全包了。保证他们安稳过冬。”
托莱德与宁琛来到图兰六日,凡是家中没有男丁的人家,柴火宁琛揽下;屋子破损需要修补的,托莱德帮忙。这样一家家的干,换回来的除了热茶与感谢外,自然还有美味的吃食,反正宁琛吃得很是满足。
当然,对于索科人家,宁琛特别注意施展他自认为十分讨得老人家欢心的独特魅力,试图探寻一些索科部族过去的蛛丝马迹。不过,很是可惜,宁琛的收获基本为零。有些不知道、有些提到阿伦卡特大神就气不打一处来的。托莱德这边倒是听得了些关于阿伦卡特大神的零碎言语,可加在一块儿还不如胡妖头的讲述来得齐全。
干完了一日的体力活,托莱德与宁琛回到他德叔家。托莱德生上火,他德叔从前院某处挖出来一坛酒,说是今夜与托莱德、宁琛二人饯行。
“这酒还是前年我给密坤家娃子治病,他们送的。我一直藏着,今儿算是有酒福了。呵呵呵”
“密坤大哥家的酒,那是好的没话说。前日他还找我试酒来着。”宁琛应和道。宁琛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大,简直是万万杯不醉不倒。
“哈哈哈,没能令你喝醉了,他可是苦恼得很。”他德叔大笑道。
宁琛主动为三人满上酒,他德叔举起碗什,颇有深意地道:”娃娃们,你们打哪里来、什么来历,我不知道。那日留你们宿着,说实话,我这心里是有些嘀咕的。不过这才几日,村儿里没有不欢喜你们的。我也是高兴的很,明日你们这一走,想来是难再得见面了。鲁斯特中客干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活计。你们一定要互相照应,万事小心!”
他德叔这一番话令得托莱德与宁琛顿时语塞,虽是寥寥几句却尽显他对二人的理解与关怀。宁琛感到胸口突然有些堵得慌,一口将酒饮尽,火辣辣的灼热感从口中直烧到肚子里。
宁琛似是有话想说,可半个字也未出得了口。托莱德一贯冷漠如霜的眼眸中也是覆上一层温意,拿着手中的碗什碰了碰他德叔的碗什,道:”这七日,我们兄弟此生都会记着的。”
“米约斯,再给满上,干了。”他德叔哈哈道。
宁琛没有愣神,赶紧为三人满上酒。这几日,宁琛好不容易对旁人称呼他为米约斯形成了自然快速的反应。
他德叔借着酒劲儿兴致甚高地拉着托莱德与宁琛讲他年轻时征战沙场的经历;讲他两个儿子儿时的趣事。宁琛听得津津有味,满眼含笑。这一夜,三人说说笑笑直到夜深方才散去。他德叔与宁琛皆有些醉熏,托莱德先安置了他德叔,看着晕乎状的宁琛,拿过后者手中的酒坛。
“哎,别呀,我还要继续喝呢。”宁琛反抗道。
“没酒了!这酒比我们的酒烈得多,看把你喝的。走,上床睡觉。”
托莱德一把扛起宁琛,后者就这样吊着托莱德回了东屋。今日这酒究竟是何滋味?是萍水相逢的不舍?是父亲念子的深情?还是儿子念父的感情?想必他德叔、托莱德与宁琛三人应是各自喝出了各自的五味杂陈。
“宁琛,这是我的床,你的在那边。”托莱德轻拍宁琛的脸颊道。
“别拍了,我醒着呢!你也躺下,快。我,我告诉你。我五岁以前的事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最后记得的是冷和饿,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乞讨了多久,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在一个温暖的房子里。我养父递给我一杯米汤和三个大白馒头。你知道吗?我吃得都呛着了,还呛了好几次。养父把我这个小乞丐捡回了家,收养了我,还对我特别有耐性,教我规矩礼貌、识字读书。”
“如果没有我养父的帮助、鼓励和支持,我根本不可能进入治防官学院,更不用说成为一名治防官。我宁琛他妈的就是个破乞丐,遇到了养父我才活成了一个人的样子。我也只会干破案抓人这件事儿。可是,我连杀害养父的凶手都抓不到,我失败!”
托莱德坐在塌边,拍拍宁琛的肩膀,低声道:”起来喝口茶,嗓子要烧干了。”
托莱德素来相当注意避免与常人有直接的身体接触,他一年四季如冰的体温不仅瘆人还容易引起怀疑。不过面对宁琛,他已是多次破了自己的规矩,既是如此,便也无需过多顾忌了。
托莱德一手将宁琛提溜起来,将茶盏送到宁琛嘴边。没想到的是宁琛接过后,咕咚咕咚喝尽了茶水,茶盏随手一丢,便一把抱住了托莱德。
“我理解你,托莱德。所以,我觉得你特别厉害!如果索科王朝没有灭亡,你,你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皇帝。但我知道,你啊,你不会想做皇帝的。你怎么那么厉害?”说着,宁琛的脸颊已然蹭开了托莱德的外中内衣,贴上了托莱德的颈下,很是享受道:”嗯,,,你冰凉凉的,真舒服。”
宁琛突如其来的搂抱与火热的脸颊令托莱德吃惊不小,无奈道:”你究竟是醉着还是醒着?”
待听得宁琛发出轻微的鼾声,托莱德掰开宁琛的双手,扶他安稳躺下,盖上被褥。托莱德以极轻的声音道:”我也理解你。回去之后,我帮你,一定可以找出杀害你养父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