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达村后,托莱德与宁琛归还了牛车,再返回他德叔家时天色已深。屋中火堆烧得正旺,宁琛前脚进屋就一屁股黏在墩子上,享受地烤起火来,嘴巴闲不住地道:”他德叔,我们回了。您用过晚食了么?我们给您带了好吃的。”
他德叔从后院回到屋子,乐呵道:”莫吃。这不等你们一起?今儿日光好,我把药材给翻着晒一晒。”放下手中的活计,他德叔便支上锅,开始煮油拉,一边不忘关切问道:”看样子,你们是找着活计哩?”
“那是!我们兄弟俩身强体壮的,瓦拉玛的营铺抢我们还来不及。”宁琛语气夸张,脸上尽是得意,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这控制不住的得意。
“别理他。”托莱德一脸无奈,道:”东境驻军的鲁斯特中客正在征召,我们便去试试,未料很是顺利。五日后便将遣人带我们前往军营。”
“鲁斯特中客。”他德叔沉思道,搅动着香气四溢的油拉,“鲁斯特中客不是军编,往往领受秘密重任。可不比行军打仗容易,甚至更加危险。哎,趁这几日得闲,备些里衣布裤袜鞋吧。”
听得要做衣服,宁琛更是高兴,连忙附和道:”行。明儿便去。他德叔,您尝尝,这可好吃了。”
晚食后收拾完活计,托莱德再次进入他德叔的潜意识,令他安然进入梦乡。托莱德则将借来的刀币分装在街市买的钱袋中,把鼓鼓囊囊的一个丢给了宁琛。
宁琛一手接住,掂量后疑惑问:”有你这么分的?绝大部分可都在我这里?”
“你用钱地方多,收好。”
宁琛扬扬眉毛,心里意会托莱德是给自己钱好顿顿吃个饱,便识趣地收下钱袋。宁琛继续闭眼养神,却不经意地问:”托莱德,你们喝得是什么的血?”
“为什么那么好奇?”
宁琛翻起身子,盘腿而坐,道:”蒙扎叔他们不在这里,而你一定不会用下三滥的法子。你就说吧,说了我就死心了。”
托莱德轻叹一口气,坐于宁琛对面解释道:”血族本是人,食人血最佳。不过,野兽的血是可以的。”
“牛马鸡鸭,都行?”
“一般不会找这类小体型的。这里是古代,林多山多野兽多。我饿不死。”
“那我就放心了。说不定,我还有口福尝尝野鹿肉或者野猪肉。嘿嘿,行,我睡了。”
“你,衣服不脱?”看着宁琛直接钻进被褥,托莱德吃惊不小。
“不脱。穿脱实在麻烦。”
托莱德摇头,提醒道:”晚上别蹬被子,昨晚我给你盖了你不下十次。”
宁琛听后似是丢了老脸,随即将脸也埋进被褥,不再言语。然,托莱德出门后,宁琛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如何折腾自己就是睡不着。宁琛哎哟一声,索性躺得笔直,回想自托莱德书行见面后发生的事情。
良久,托莱德回来了。他动作很小,先是替宁琛掖了掖被褥,而后是摆弄衣裤的声音。宁琛一直闭着眼睛听着,待托莱德躺下后不久,宁琛便呼呼大睡了。
次日,他德叔引着托莱德和宁琛去做里衣布裤与鞋袜。他们原以为是去一家裁缝铺,到了才发觉是村里的一户普通人家。二人略感疑惑之时,他德叔解释道:”这家女婆子和她媳妇带着个孩子过活。你们就管女婆子叫依罗亚婶,她也是索科人,祖上很早就迁到达了。依罗亚婶的女红手艺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我想着你们不日便要离开,裁缝铺是赶不及缝制的,请她做最合适不过了。”
三人踏进院子,见得一位二十来岁的妇人笑脸盈盈地上前,微笑道:”哟,他德叔来啦,还有家里两位后生。”
“嘿嘿。朋则,我带俩儿孩子来做些衣裤。”
“快,里屋坐吧。”
三人进屋,朋则妇人热情地煮上茶,怕小闺女吵吵客人,正招呼着上外屋玩耍去。托莱德道:”朋则嫂子,孩子愿在哪儿就随她吧。”
“欸。小娃子你可别捣乱。那你们聊着,我上外屋干活计。有事儿就喊我。”
“老妹子,又来麻烦你了。我这俩儿孩子不日要随军去,我想给他们打几身贴身衣裤和鞋袜。”
“村里都说你家来的后生长得俊,今儿一看是真俊。一人三套衣裤鞋袜,我让朋则帮着我一到,你们三日后来取便是了。”
“那麻烦依罗亚婶为他德叔也做两身吧,这个不急。”托莱德说着递上了一个小布袋。
“你这孩子,我需要做啥?”他德叔急忙抓住托莱德的手。
“眼看要入冬,还是做些吧。谢过依罗亚婶。”
依罗亚婶接过布袋略有迟疑,但仍是笑意满满地看着他德叔:”后生的一份心意。老哥哥就莫再推辞了。”
闲过几句家常后,他德叔背起篓子上山采药去了。依罗亚婶则先替宁琛丈量尺寸。托莱德少有的一扫冷漠,与小娃子玩耍着。小娃子可能是猴精转世,直往托莱德身上爬。托莱德索性将小娃子一把放到肩上转起圈来,惹得小娃子咯咯直笑。
“后生真会逗娃子。”依罗亚婶慈笑道:”你们是索科人?”
“是啊。婶子怎么知道的?”宁琛问。
“索科人高大,好认。再说,我自个儿也是索科人。图兰东境、南境、兰都都有索科人。”
“昨日我们去瓦拉玛城寻活计,玛城也有不少索科人。”托莱德的口气带着几分哀伤,道:”谁能料到,曾经的部族,几百年来族人竟是四散各处。”
依罗亚婶的眼中浮现上一瞬的伤感,宁琛见状便笑道:”婶子,我瞧见前院堆了不少柴火。我这尺寸也丈量好了,闲着没事儿,不如替你们劈些柴火吧。”
“哎哟,哪里有上门做衣裳的客儿劈柴的理儿?”
“莫事。”
“砍柴咯,砍柴咯。”小娃子高兴地拍手叫道。宁琛便牵着她的小手出了屋子。
见宁琛带着小娃子出了屋子,依罗亚婶轻叹一口气,开始为托莱德丈量尺寸,口中喃喃道:”心不齐,人也就散了。”
托莱德试探道:”家中父母从未对我们兄弟提及过部族之事,倒是昨日在玛城一家传舍听了个关于阿伦卡特大神和部族的故事。”
“哦?”依罗亚婶比划着的手指微微抖动,语气倒是如常:”什么故事?后生可说来婆子我听听?”
虽然若干迹象隐隐表明依罗亚婶应是知晓些个中一二,但尚不愿和盘托出。是以,托莱德将听得的故事详细说与依罗亚婶后并未盘根问底。待宁琛砍柴完毕后,二人便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