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的箱子不在了?怎么可能……”她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跑进卧室在几个箱子上来回查看。
“哼!哼!衣依,上车前妈特意嘱咐你注意,你注意的啥?你说这事怎么办吧?”她坐在床上,冷冰冰地问。
我仔细回想一路上最有可能掉箱子的地方,如果确实姐的箱子搬上了车箱,就只有换车时,掉在送我们到清河镇那个货车上了,但是,我分明看到队长把写着衣字的箱子全部搬到拖拉机上了的,怎么就不在了呢?难道留在拖拉机上了?
“我去看看拖拉机……”说完我就要走,姐一把抓住我说:“即使有,你以为还在?别做梦了,我们还是想想,这件事怎么办?你已经得罪了带队干部,总不可能还要得罪村里的贫下中农吧?”姐姐拉着我的手,特别通情达理。
“那你的衣服怎么办?”我异样地看着姐姐,从未见她这样宽容。
“衣服没有了,我可以回家让妈重新做,但是得罪了人就没办法了。等两天我请病假回家做好衣服就来,你在这里悄悄观察,反正你认得我的衣服。这样好不好?”我看着姐姐,心想她什么时候变得对事情思虑得如此周全了。
“好吧。你暂时把我的衣服披一件吧,这些衣服本来也是你的,只不过旧了。”我从木箱里挑了一件夹衣递给她。
“喂,喂请全体社员今晚八点,到院坝里开见面会、欢迎会,欢迎新知青到村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请大家自带板凳.“
大喇叭里响起队长刘强东的声音。一阵嗡嗡嗡的蜂鸣,刘强东又重复通知了两遍,喇叭的嗡嗡声才彻底消失。院坝里响起嘈杂的人声和板凳跺地的声音,我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大妹子,快出来开会了。”这是妇女主任秀珍的声音。
“你去开门,就说我身体不舒服,睡了。”姐小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马上躺在她的床上装睡。
“来了,来了。”我拉开门,院坝里明晃晃的,大人,小孩子闹嚷嚷地,一些人站着一些人坐着好不热闹。
“你姐呢?快叫出来,我们开个见面会,欢迎会。”她笑嘻嘻地舞了舞手望着屋里说。
“呃,我姐她不舒服,睡了。我去就行了。”
社员们在大喇叭下围了一个好大的圆圈,秀珍拉着我,直直地走到大喇叭底下坐了。两边也坐满了人。今晚的月亮好圆,就象为我们点了一盏天灯,亮晃晃的。
“今天我们队分来了两个知青,她们是俩姐妹,姐姐叫衣兰,妹妹叫衣依。你们站到中间去让大伙认认。”队长说完秀珍嫂子就把我往中间推。
“我,我……”我了半天,满脸绯红,怯场地退了回去。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她是衣依,妹妹,她姐姐衣兰晕车,身体不舒服睡下了。
“衣依,我给你介绍队里的人……这是村小的吴英老师,她是第一届下乡的老知青重庆人,张硅也是村小老师,是绵阳人也是第一届老知青,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他们。”秀珍说完,突然间冷了场。
我只记住两个老知青。抬头望象他们,首先印入眼睑的是吴英那个高挺的鼻梁,觉得这种鼻梁好象外国人。吴英看着我,笑着问,“有什么问题?”
“没,没,我喜欢你。”我冲口说了一句。引得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吴英抿着嘴,没有笑出声来,等大家都笑过了才问“你今年几岁?”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十八岁了。”
“你十八岁,初中生?,高中生?”吴英剥了颗花生问。
“我小学毕业,我姐初中毕业,她赖在家里两年了。这次是四方联动,街道,我爸、我妈学校,还有派出所,对我姐下了最后通牒,再不下乡,就直接把户口下到苍溪去。我爸妈才急了,我姐非要拽着我一起来,所以我们就来了。……”我竹筒倒豆子般,一样一样地倒了出来。
“哦。”吴英嗯了声。
“给你们说,她只会读书,什么都不会做,我妈要我来帮她煮饭、洗衣服……。”我的声音低了几度,眼睛不停地往屋里瞟。
“你会做这些事?”秀珍奇怪地问。
“当然。我什么都会做。”我自豪地说。
“衣依,衣依,你真到我们村了。呵呵……”一个身材魁梧的小伙子跑到我面前笑嘻嘻指着我说道。
“马社长的侄儿。”我也指着他笑着说。
“回乡知青茂雷,住你隔壁,我们是邻居。”茂雷笑着做了自我介绍。
“茂雷,我到处找你。秀珍嫂子,她就是新知青。”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指着我问秀珍嫂子。
“对对对,衣依,何素琼和茂雷是同学,也是回乡知青。”
“脚种到地上了,哼,还要表演节目哈。”她瞪了茂雷一眼,没好气地怂了茂雷两句,转身就走。
“嘿嘿,我们一会给你们演《智斗》她扮阿庆嫂,猜我扮啥?”茂雷好象并不在乎素琼。
我看着秀珍嫂子和吴老师说“刁德一。”
“还不快去,你要呕死素琼呀。”秀珍嫂子笑着一把推开茂雷。
“嫂子,可不能乱说,我们只是同学,她呕死与我何干。”茂雷说完跑了过去。
“呃,衣依,你姐她很不舒服吗?”张硅望着我关切地问。“可以给她多喝开水,哦,你们刚来,有开水没有哟……如果她太虚弱,可以喝些葡萄糖水,我回去给她拿葡萄糖。”张硅不等我说话,又自话自说,最后站起来就要走。
“张老师,你有葡萄糖?”吴英大睁着眼睛惊讶地问。
张硅急匆匆地往村小走去。他的耳朵里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衣兰太虚弱,虚弱到不能参加晚会。
“这张老师,怎么回事?他认识你姐?”吴英和秀珍嫂子同时发问。
“他们就是在车上说了会话,不认识。”我也感到莫名其妙。
“一见钟情!还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吴英喃喃低语。
“大家不要说话了,我们的欢迎会现在开始。请表演节目的同志做好准备。第一个节目《智取威虎山》由我表演。”队长报完节目,下面就响起了掌声。
队长跨着整齐的脚步向圆圈中间走去。
没有麦克风,没有拌奏。所有表演都是清唱。“穿林海跨雪源,气冲宵汉,抒豪情寄壮志,南对群山……”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宏亮粗犷。我把嘴咐在秀珍嫂子的耳边问“队长是退伍军人吗?好威武,走路特别象军人。”
“是呀,转业十年了。唱得好吧!”秀珍嫂子笑眯眯的自豪地说。
“啪啪啪,……队长唱完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衣依来个节目,衣依来一个……”茂雷坐在我对面,站起来大声嚷了起来,社员们一起拍起了巴巴掌,秀珍看着我说“去,唱一个,谁怕谁。”
我摇头说“叫他先唱一个,他唱了我再唱。”
“茂雷,你们先唱。”秀珍嫂子点着茂雷说。
一个顶着大圆脑袋的中年男人迈着八字步先走到圆圈中间,茂雷和素琼紧跟其后。
“三个人,就只有胡传槐唱得还行,茂雷和素琼,扭扭捏捏地,特别是茂雷,唱着唱着不是忘了词,就是唱走了调。”这个茂雷,今天是走了魂吗?一个穿着整洁,头发梳得光光的妇女走到秀珍嫂子跟前。问“秀珍,茂雷刚刚在这里干什么,他今天咋象走了魂呢?
“没有呀,哦,给你们做个介绍,这是新来的知青衣依,茂雷娘,大家都喊茂大娘。”
“这女子长得好俊,难怪茂雷走了魂。呵呵,我过去了。”她乐滋滋地走了。
“衣依,来一个,衣依……”茂雷一唱完就带头起哄要我表演节目。
其实我一直都在认真听,听了他们的歌声,早在心里做了衡量,所以再叫我唱时,我毫不犹豫地唱了一首《红梅赞》。
唱得好,啪啪啪,啪啪啪……掌声经久不息,“你的声音太好了,可以试试当歌唱家。”吴英把嘴咐在我耳边赞赏道。
“和广播里唱得差不多。……”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再唱来一个,再来一个……,我腼腆地又唱了三首……。
这天晚上我们唱了好多革命歌曲,乡村俚曲。
渐渐地会场开始自由活动,三三俩俩地自由组合。一些人拿着自己的板凳回了屋子,茂雷跑到我面前问“可以交个朋友吗?”
“茂雷……”我还没答话,他身后就响起了素琼的声音。
“干什么?”茂雷不客气地问。
“你这是干啥?喜新厌旧?哼……”素琼说完眼睛喷火地的瞪了我一眼,捂着脸跑了。
“嘿嘿,吃醋吧。还不快去哄哄。”秀珍嫂子玩笑地推了推茂雷。
“秀珍嫂子你莫乱说,素琼她就是同学,我和她可没什么瓜葛。”茂雷一本正经地撇清关系。
“衣依,我把葡萄糖拿来了,快打开门让我看看你姐。”张老师头发上冒着热气,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命令。
“其实,我姐她就是晕车,睡一觉就好了。”我笑着客气地说。
“你怎么这样!她可是你姐,快去开门。”他固执地要看姐。
“衣依,我也去看看你姐。”秀珍嫂子不放心地跟着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姐姐的喊叫声“救命啦,救命啦……”
“姐,姐,姐……”我在外面喊着,拿钥匙的手发抖总是插不进钥匙孔里去。“茂雷,到后窗。”
“我来。”张硅一把抢过钥匙。把手里的葡萄糖袋子递给我,他更紧张,连钥匙都掉在地上,还是秀珍嫂子把锁打开了。
姐姐坐在床上,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指着窗子,……“姐,姐,什么事?”
“刚才,刚才一个黑影趴在窗子上往里面看。就,就,就是那里……”她用手指着墙上的窗子惊恐地说。
“什么东西?“秀珍嫂子几步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