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包裹
出了办公室,妈才出了口长气,问“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姐抽泣着说“没怎么回事,和往常一样,主任突然发彪,要我去拿报纸,做杂活。”
“哼,人走茶凉。你公公走了,以后万事小心。”妈嘱咐了姐两句,拉着她真的到了院长办公室,院长热情地接待了她们,这里还有老院长留下的余温,后任院长批准了她们的假。
在去医院的路上,妈心里千回百转,心想她在财院是呆不下去了。她能到哪里去呢?她得为她谋划。
在医院,妈找到了她一个做妇科医生的学生家长。检查完后,她就要求医生为姐开了长期保胎的假条。她想,至少为她保住了孕期的安全。
这天爸爸上完课,一回办公室就接到了一个大邮件。邮件是一个正方形小箱子,外面用乳白色的粗麻布包裹。没有寄件人。他抱着箱子打量了很久,心里猜测是他寄来的,该来的,终于来了。看着邮件他没有马上打开,上午还有一节课,他想上完这节课抱回家去拆。
“爸,你抱的啥?”他一抱回家,就被歪在长木椅上的姐姐盯上了。
“没,没啥?是课件。”他红着脸撒了个谎。直直地进了他们的卧室。
他有些性急,手抖着拆开了箱子,一个辩不出颜色的丝织物呈现在眼前,他拿出来展开,是一条被撕裂得不成样的连衣裙,裙子上到处有发硬的块状,这是凝固在裙子上的血。整条裙子都被污染了。有些地方硬得象铁,星星点点的是裙子的本色,湖兰色。这是他送给黄莲的唯一一件礼物。他的心一阵抽痛。他迅速地看着箱子里其它东西,果然,下面躺着一个四方形的笔记本。
扉页上写着“爱的葬礼”本子只剩了前后几页。
本子上的文字象钢针直刺他的心脏。
早上,灸人的太阳刚刚升起,我就和堂姐黄秋菊到了临江。这一天我盼望了很久,虽然爱带给我无数灾难,但天怜我,把衣依这个天使送来了。今年她马上七岁,该上学了,我为她做了最好的书包,祈祷她健康,幸福地成长。心里想着,她的父亲一定会给她福佑。原本想把她带在身边,但产后郁忧症却让我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好在有她父亲,我相信他给予的爱,绝不比我少,因为她是我们的宝贝,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在临江松林坡见面,天树的绝决让我肝肠寸断……
回到家里,我心情抑郁,晚上挑水时遇到了村里的流氓王五,我被强奸了,那一刻我的心死了。他杀死了我最后的尊严和骄傲。曾经,我为爱付出了贞操。而今……我决定复仇,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生无可恋,我也无颜苟活于世。
曾经想过:如果爱是深渊,我愿下坠。但爱已不复存在,我还有什么?去吧!让自己化为灰烬,让灵魂在天堂礼拜,让天地诸神洗净我思想上的污垢。如有来世,我愿做一眼泉水,滋润天地万物。
衣天树:
你好!
今夜秋月朗朗,色白而凄。忆往昔,秋月秒秒,伊人婷婷,你说君子好逑。我说‘伊人独憔悴’。
你说“银汉雀桥暗渡,相逢是缘。”你的风流倜傥,迷倒无数窈窕淑女,哀哉!我命薄也。
红杏一枝,难道不是你蓄意而为。我少不谙事,那里知道风雪寒梅来,暗香拈魂去。
缘来缘去,我哪知道,谦谦君子不过是“伪”人而立。自古从来痴情女,为“爱”舍身,为“爱”舍命,为了所谓的“爱之结晶”自毁“前程”,所有这些都只为了你,为了一个“伪君子”。
“哈哈哈……才女黄莲,乌呼哀哉,尘埃蒙眼,自堕深渊。衣天树你“不愧”我师,“不愧”我夫,“不愧”……我不敢说你诱惑,你蒙骗,但至少你让我生不如死。
在我命绝之时,望你看在三舍的情意下,善待“衣依。”
一九六0年黄莲
……………………
衣天树:这是黄莲寻死的原因。整个事情我不做评价。我只想把真象告诉你。
衣天树拿着本子,久久没有放下。命运的魔盒一旦打开,就注定了方向。是他把黄莲推向了深渊,苦难一环连着一环,直到灭亡。
钱梅从他身后,轻轻拿下他手中的本子。见他神情呆滞,手掌用力在他后背拍了两下,他才从呆滞中醒过来。
“你。”他的脸在黑、白、红中转换。
“这是课件?”妈把撕碎的裙子在手里晃了几晃,感到一阵恶心。赶紧塞进箱子,再看衣天树,觉得他有些怪气。强压着心中的不快,把他从卧室里推到饭堂长木椅上。为他倒了杯热开水。“老衣,喝口开水,压压,一会就好。”她轻言慢语不敢提箱子的事情。
“妈,他……”姐见爸爸的样子,想问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什么都不要问,去给你爸兑杯糖水。”妈止住了姐的问话,吩咐道。
“哦,姐一脸的不耐烦,不情愿地照做了。
老衣,历史不会因为一点小瘕疵就停止发展和前行。所以吴德不过是用过去的毒箭来刺伤你。你不看,他的目的就达不到。你还是拿起画笔画吧,在画中忘却,在画中陶醉。我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我们的生活也会一如既往地向前推进,因为时间永远不会停止它的脚步。
爸爸站起来,向外面走去。“老衣,老衣。”妈担心他的状态,近于疯狂地叫着他。妈怕失去他,这一生中她唯一心爱的男人。但是爸爸状如飞奔,妈到底体力不支,只得放弃。
“妈,黄莲是谁?”妈回家的时候,姐正拿着笔记本在看,见了她就问道。
“谁叫你看的,放下!”妈嘶哑地大叫,吓得姐赶紧丢掉了笔记本。一张发黄的纸从本子中间掉了下来。
娘俩对看着,钱梅从地上捡了起来。这是一张素描,是衣依两岁的画像。钱梅直接把它放进笔记本拿着它们向卧室走去。她要把这些毒害他们生活的东西埋进历史的长河中,让它们永不面世。她不能让自己的生活,二十二年后再次崩塌。回到卧室很快她就把笔记本和撕碎的裙子放进箱子,在外面包裹了一层布提出去。
姐看着母亲铁青的脸不敢着声,眼见着她提着包裹出去,知道哪就是箱子。但是她不敢再问了。
她思索着黄莲,她怎么都记不起家里曾经有这个名字。万幸她没有看到最关键的名字衣依。所以她始终求解着黄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