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花汁缓缓流入宇惊寒已经化脓成窟窿的伤口里,乌血不再流出,郜清桓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膏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直至覆盖整个伤口处。
夜幕降临,只是宇惊寒仍没有醒来,不过应该也无大碍了,看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安洳影很是放心的回到马车上休憩一会儿,好好思考如何帮夜孙鸟找回那个人,毕竟等价交换这事是她提出来的,只是这茫茫人海,又事过多年找一个陌生人何其难!
正待安洳影焦心思虑连绵时,忽闻的静谧许久的夜空下,窸窸窣窣之声时近时远的在耳畔响起,她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下来,侧耳聆听着那声音是从何处传来,同样警觉少眠的冷沐溟和掘北真也不约而同的醒来,三人面面相觑,皆严阵以待,准备持机而动。
果真,不过多时那声音便已近耳际,远远的三人都看见一团黑影缓缓靠近,黑影中夹杂着两团微微亮光。
三个人相互示意,谨慎的向前慢慢靠近,才发现竟然就是昨天那怪物,想必它是打算来吃化做浓汁的宇惊寒的吧!不过怕是一场空了!
安洳影提剑而起,快速向前奔去,灵巧的一个翻身直指向那怪物,另外两人看安洳影突然出击连忙一拥而上,三人瞬时将那怪物围成一团,“嗷嗷……”直叫的怪物不知是惧怕他们的围攻还是恐吓他们蓄势待发要还击!
果然那怪物一双黑黢黢的手甚是敏捷的将安洳影的长剑夺下,冷沐溟急忙示意掘北真吸引那怪物的注意,一面从后突袭,双臂聚集精力向那怪物背后狠狠一击,只听得骨头作响,双臂牵制住那怪物的一双手,只是恶臭浓郁,冷沐溟刹那便松了手,只一个飞旋前踢,不曾想那怪物定力十足,到让冷沐溟一个踉跄向后退了数步,险些摔倒。
撅北真连忙向前拦住那怪物的去路,那只那怪物仿佛毫无阻挡似的一个扫横腿,顿时飞砂石砾陡然而起,熟睡的众人纷纷惊起。
见众人将他围住,那怪物倒也不惧什么,胡乱的四处手脚并用的击打着,撕裂的叫嚷声,好似发了疯一般,冷沐溟示意大家不要靠前,这种了无招式才容易伤人,稍许片刻那怪物倒也安静了许些,只两只脚来回不停的走动,两只手将覆满脸前已经结成块状的头发撩拨开,漆黑的面孔难以辨别他的容貌,只见他咧着嘴,一张一合却只有空空的叫嚷声,一只手指着护在冷沐颜身前的言子辰。
安洳影虽然迟疑不解,但还是找准时机一剑刺中了他的腹部,清冷的月色下,那乌血轻轻缠绕在剑身上缓缓下,伴着丝丝热气,一股恶臭充满了每个人的周围。
“彼……岸……花……”安洳影离他最近,安静的夜空下,大家分明听见了这三个字,更不用说安洳影了,难道这个怪物会是夜孙鸟找的那个翩翩少年?
那怪物一只手捂着伤口处,一面好似痴痴地笑着迈着艰难的步伐向言子辰走去,言子辰只能不敢言语的望向众人,一面悄声道:“颜颜你赶快走,快点啊!”
冷沐颜哪里愿意离去,一面扯着言子辰的衣袖,一面颤声道:“没事儿!你别怕,安姐姐不是已经刺伤了他吗?”
“我……”言子辰还为说完话,那怪物竟然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伸出另一只手嗡声道:“夜娘……彼岸花……给我!”
“啊!”言子辰一下便惊呆了,只得迟疑问道:“你……是张生?”
“我……不,我不是,我不是!”那怪物忽又情绪激动起来,将头发胡乱的遮在眼前,一面向后退去,口里不断地嘟嚷着。
安洳影和言子辰笃然确定这人便是消失近二十余年的张生,夜娘口中的张生,那个误闯若水,险些为救她丧命的张生,那个沐浴在若水河中的夜娘,那个以为她误坠入河中的傻书生,那个为救娘子跋山涉水寻找彼岸花的痴情人,那个静待花开彼岸终于和他相爱的张生,那个即将失去病重娘子的张生,那个回家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爱人,那个一去不复返的男子……
“你是张生?”安洳影急急的喊道,生怕他会听不见。
那怪物捂着伤口,并不言语,过了好些时候才道:“那个她口中的张生早就死了,我只是一个被狼毒附体的怪物,仅仅因为我身上的彼岸花才让我苟活于现在,我这幅模样,早已经不是她心里那个心善如流水的张生了,我没能救回我的娘子,也无脸再去见夜娘,我一天中没有几刻钟是清醒的,这么多年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我想活下来,见她一面,却又不敢……今夜,我又闻到了那熟悉的的味道,好像她来了,彼岸花能救我一命,也能让我清醒,所以,能把身上的花给我一朵好吗?我不想糊里糊涂的死去……”
张生伸出颤颤巍巍的一双手,浑浊刺鼻的乌血从指缝间滴滴落下,他的一双眼睛分明清晰明亮好多,却又戚戚然的望着呆立一旁的言子辰。
言子辰被冷沐颜使劲扯了好多回衣袖才回过神,着急忙慌的将藏在怀里的彼岸花递了一朵于张生,清幽的花香让张生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好多逼不得已的过往,忽然清醒过了张生眼神扫过众人,最终死死地盯着鹄清桓,不过眨眼间,鹄清桓便夺步到张生面前,原本站立良久的张生缓缓倒下,眼睛里分明印满了鹄清桓的笑面。
“你怎么了?”安如影连忙奔向前去,只是再无回天之力。
谁都不曾察觉,张生伤口处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粉末,亦如这夜色,漆黑一片。
倦爷最终应当初同夜娘许下的约定将张生找回,独自送往弱水,若赶不上大部队就直接前往回鹘。
只是夜娘再不能亲口问一句:“你可曾还记得我?”
不过这话也无须再问,夜娘定然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