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安洳影,经昨夜那文武齐现的首场秀,所谓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个长安城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锦花坊一舞芳华绝代的美人花洛洛,一拳勇夺佳人的言子辰,这两人现在可真是饭后茶点的最佳话题。
帝王都下的浮夸子弟不少,饿死皇城的也大有人在,闲来寥寥寂寞的人又何其多?第二日午时刚过,炽烈的阳光照的长安城默默无言,街上摆摊的人已倒下一片,鼾声绵绵,抑或吃着半盅晒得温温有余的清茶,聊着东家长来西家短。
城南有位外号牛水儿的皮毛商与普通人很是不同,据说他是靠着自己家那位“大三载,抱金砖”老婆发的家,自是惧内,可这色心尤其泛滥,索性,其夫人白日一心向佛,从不理他在外如何做的生意,只要晚上报对帐目,家里有他的身影,有得赚即好!
话说这牛水儿卖的东西一点都不水,偏偏这人很是水,碰不得也,他一听说锦花坊来一位异域花魁,心下早已按耐不住,突突的敲着紧闭的大门,安洳影一听锦花坊来了这样一位主儿,自是不肯见的,那牛水儿不顾老颜皮薄的闹了半天,最后亦只得悻悻而归,好在花妈妈允诺他哪日晚间来定会将洛洛的牌子分他一份,现下只能暗自思量着自家那位是不是该回娘家了。
安洳影本打算申时前去出去找姐姐,如今又被那男人白白的耽误到现在才出门。
一袭月白青衣镶边的长衫,手持洛阳纸羽扇,玉簪束发。
“好一个俊俏小公子!”花妈妈如此说。
安洳影浑身不对劲的拉扯的衣服,摸着光滑的额角,很是不习惯的笑道:“妈妈说笑了,我先走了啊!”
花妈妈在洳影走后没多久,便吩咐震暗自尾随其后,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几天的时间,我却从额兰的公主变成了这中原国都里的花坊头牌,还真是世事难料啊!”洳影边走边想,却不知道该怎样去寻找自己那位从未蒙面的哥哥,天大地大,何处才能让她的心不再漂泊,“灵玉!”洳影低低的沉吟到。
“公子,刚刚说什么玉?是要买吗?”雅玉停下脚步问道,心下想逛了半天终于不至于空手而归了。
“啊!没什么,不买,不买的!”洳影心虚不已,顿了一下捋平了自己的心气才又说道:“我们好像出来很久了吧?”
“是的,公子,一个多时辰了。”雅玉含笑答到。
“呃,这么久了啊!雅玉你带我去看看长安的稀奇物吧!”
雅玉把洳影带到东街一处卖古玉的店铺,想来是想买些玉饰品的,哪知洳影非要买什么剑,不得已只得带着洳影到了一剑铺。
“公子,是不是还想跳剑舞啊?”雅玉思来想去总算找到一个洳影要买剑的理由。
“嗯,还是自己的用起来比较顺手!”洳影含糊应到,总不可能告诉她说自己买剑是为了防身吧?而且那什么剑舞,完全是自己狗急了跳墙,硬逼着自己一阵乱舞的,哪知道这些中原人跟见了什么稀奇事儿似的。
安洳影在店铺里逛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收获,那些剑要么笨重有余,要么粗犷不已,身形细小的又奇丑无比,用起来手感非常不好,雅玉只得又垂头丧气的跟着洳影闲逛,
走着走着,洳影就被一家古玩店门口摆放的一把剑给吸引了,看那把剑周身通绿,剑身像玉箫一般,不拔剑鞘而见剑身,真的是把好剑。
“公子,怎么样?我们这把剑可是稀世名剑,要不是我手疾眼快指不定它现在流落何处!”那店家拿着剑不断的向洳影吹嘘着他是如何辛苦得来此剑的,洳影只是细细的端看起那剑来,并不搭理他。
雅玉看天色也不早了,便询问道:“你这剑要多少银两?”
那老板斜瞟了一眼满面沉醉之色的洳影,谄笑的说道:“看你们家这位俊俏公子就是识货,来个吉利数字,八两!”
“什么!”雅玉想着自己一年不吃不喝才攒的足十两银子,这个奸商竟然开口就要八两,他真当自己是个冤大头呢!
“这么便宜?”还不等自己还口堵堵这奸商,就听到一清冷的声音传至耳间,我的姑奶奶啊!花妈妈回去肯定会骂死她的,买了一把什么破剑回去,还不如那些尽买胭脂水粉的主儿呢!
“哎!好嘞!给公子包起来?”那老板闻得此语,脸上的五官笑得早已挤在一块了,几文钱买的破铜烂铁竟然卖得如此个好价。
雅玉满面委屈的将包里的碎银子递给了早已伸着双手的奸商,这世道什么人都有。
雅玉一路想来,心里总是闷闷的,不说出来渗的慌,才回到坊内就憋不住了:“小姐,这把剑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钱的!”
见洳影把玩着剑,并不搭理她,她也不管,小脸红扑扑的申诉着:“我们两人吃顿饭,有酒有肉花费不过一钱银子,我爹将我卖给妈妈不过才得了十五两银子,可你买把剑就花了八两银子……”说着一面嘤嘤哭起来。
安洳影这下慌了神,只得一面安慰,一面疑惑的说道:“我见昨夜那些人张口就是上百两的银子,便想来这八两银子确实便宜啊!”
雅玉估计这定是个破落贵族家的小姐,肯定不知道如今这世道早已经是冰火两重天了,有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人却花天酒地恨钱多。
五月的夜晚来得不早不晚,凉风徐徐的锦花坊门口人潮涌动,门庭若市,洳影在三楼转角处透过纱帘看了很久没有瞧见冷沐颜他们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涌起小小的失落来,今天她又要表演剑舞,真的是感觉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安洳影只得在雅玉的催促下,一脸无奈的回到房间换了一条红玉珠镶雀翎的舞裙,听那些年长的丫头说这是花锦衣最喜欢的舞裙。
锦霓以一曲“花满楼”伴唱洳影的剑舞,台下众人听的是如痴如醉,看的也是心乱神迷。
“盛唐长安笙箫夜,美人如玉剑如虹。今夜星辰不坠落,紫帘重重西风慕。长安柳絮满城飞,花儿似雪轻落地。琉璃月下灯如昼,抛下红豆为谁瘦。鸳鸯扣满花香楼,今夜繁花竞相逐。银月飞天折腰舞,空留西厢君莫回。”
一曲舞毕,人也渐渐散去,洳影仍旧没有看到沐颜的半点身影,心里隐隐的泛着不安,奈何今日坊中来了位皇族贵亲,只得依着花妈妈的吩咐与锦霓两人笑盈盈的为其单独献歌舞,还好几个人对如影甚是礼貌,否则若依着往日那姓田的行为来,她定然会由不得花妈妈的千叮呤万嘱托的。
安洳影在锦花坊的日子繁忙而又单调,虽然花妈妈有派人出去找安随荥的下落,只是至今毫无音讯,加之现在自己的名头也打出来了,不仅是长安的家喻户晓连周边的大城小镇都涌来无数欲一睹芳颜的风流客,洳影每天跟着锦霓游走在这些人中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眼带怯色的女子。
那是在花坊的第十二日,少有的阴雨天,洳影和坊内几位女子玩着刚学会的马吊,打了几圈便见一丫鬟与锦霓耳语,只见满面笑容的锦霓顿时怫然作色,后来从她口中才知晓是那个负心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