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用晚膳时才发现安濉荥竟然不见了,冷沐溟自是没了胃口,召集了一众家丁与他一同去找消失不见的随荥,临行前还不忘交代沐颜乖乖的呆在家里,吃完饭就早些休息,此时的沐颜哪有胃口啊!看着额角冒出细细密密汗珠的哥哥,心里也不安起来了,莫不是那般小气吧?沐颜盯着一桌的饭菜,自言自语着。
天已经黑了,不见丝毫月光的天空,透着丝丝凉风,房梁上悬挂着红灯笼随风摇摆不定,似明似暗的烛火照耀着寂静的冷府。
“哥!”沐颜在朵颐阁里睡着了,听到房门作响,便一个激灵坐起了声,却瞧见一张阴沉的脸无限放大的放在他眼前。沐颜只觉得情况不对,又怯怯的叫了一声“哥哥?”
“你到底对濉荥说了什么?”冷沐溟双目似藏一团怒火,几番压抑言语还是有些微怒,这偌大的长安城,随荥不过只识得他们所居住的宣平,带她去过最远的地方莫过东市、安邑。
冷沐颜看着一脸怒气的哥哥,从小到大是第一次见一向温文尔雅的哥哥发这么大火,虽有些畏惧,但话一出依旧十分强硬。“我说的可多了,可现在一句也不好记得了!”
“沐颜!绿翘说是你把濉荥气走了的?”看着敲着桌子满脸不以为然的妹妹,沐溟焦躁的心再也不听他的使唤,“你说她不配呆在冷府,你说她身份不明,一无是处,你说她目空一切,你说她该离开……”
“够了!是,都是我说的,你既然相信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对,我告诉你!我讨厌她的孤傲,讨厌她伶牙俐齿的将我说的话堵在嘴边,讨厌她惺惺作态的笑,讨厌她来路不明,你却视她为珍宝……”冷沐颜泪流满面的哭诉着那些压在心头的不满,嘶声裂肺的哭泣惊慌了满腔炉火的冷沐溟,有多少年没有见如此戚戚然哭泣的沐颜了。
“阿颜,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吼你的,濉荥并非小气之人,她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才离开。”冷沐溟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的为沐颜擦掉满脸的泪水,“听话,不要再哭了,走吧!哥哥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冷沐溟在房间里哄了许久沐颜才睡着,看着还挂着泪花的妹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决心不顾一切的离开。
这两日差点将整个长安城翻个遍,仍旧不见安濉荥任何踪影,日出而出,日落而归的冷沐溟每日总会回家陪沐颜吃饭,言语间多事温柔,有时也会露出丝丝笑意,这一切在沐颜看来好像要慢慢得回到原本。
然而事实却残忍的把沐颜深深的拉回了现实之中,接踵而至的变乱也因为这次的离家将铺天盖地的袭来,只是眼前的一切却看似仍旧美好如初。
由于昨晚睡并不安稳,今儿日上三竿沐颜折腾了半晌才起床,着了一件青罗裙,脑子晕晕的向朵颐阁走去。
哪知还没有进门就听见阁内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冷沐颜在倚在门口看着两人喜笑颜开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若是进去真的是大煞风景了,正欲转身离去,便听见那熟悉刺耳的声音响起:“沐颜,别在门口站着啊!快进来坐下,我和你哥哥都等着你呢!”
冷沐颜低声应到,沉着面容移步坐下,心中满是疑惑,这安随荥跑出去几日回来竟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怎么变得这样亲和。
冷沐颜向来心直口快,并没将疑惑藏在心中太久,“你是安姐姐吗?怎么我都有点不认识您了呢?”
冷沐溟听着沐颜的口气并不太和善,急忙开口解释着:“濉荥不过是误会了你,我与她解释清楚了,自然对你没有什么戒备之心了!”
“戒备之心?”冷沐颜的小火罐差点就喷出来了,而后一想自己确实有一点,不由得脸颊泛红,不好意思起来,也许是她们两人戒备之心都太重了,如此想到,心下顿时开阔了不少。
看着冰释前嫌的两个人,冷沐溟压抑在心中的忐忑也放下不少,三人又说有笑得吃着茶点,沐颜一面说着自己昨晚在外的见闻,一面小心翼翼的隐去关于锦花坊的一切。
冷沐颜看着笑意连连的安随荥突觉得她与洛洛长的格外相似,脑子里刚想着嘴里就侃侃而谈着:“安姐姐你和洛洛长的有一点点像呢?你是不是也从外域来的啊?”
听着正起劲的两人同时惊问道:“洛洛?”
“呵呵……”沐颜微微颔首,讪讪笑着:“昨晚,在路上顺便认识的一位姑娘,没什么的!我瞎说的!你们两个别盯着我呀!”
安濉荥是何等聪明,她们深邃的眸子,高挺的鼻梁,雪白的肌肤与中原人的长相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虽说洳影和她并非亲姐妹,但这些外在的家族特征还是存在,比如冷沐溟那深褐色的眸子。
安濉荥正想询问沐颜洳影现在何处,忽又想到当初自己晕倒在路边被冷沐溟救下,在得知她就是安濉荥时惊喜不已,当初仇千法告知冷沐溟就是她的未婚夫,且内外兼修,彼时之言不过是吓唬她而已,他已将额兰变故由中原留泊之人以闲散之言传至冷沐溟之耳,只要把这流落在外的王子拿捏住了,到时候借他之名,得实权也未尝不可,如今若是知道他还有个妹妹流落在外,肯定是要去寻回来,那安洳影肯定会知道她是没有姐姐的,后面的事情终究会走向最残忍的结局了……
冷沐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哥哥今晚上把昨日欠你的补回来可好?”
低头吃着糕点的沐颜闻得此语才记起她这哥哥还欠他一个生日礼物呢!但是如今她改变了主意,抬头看了一眼愧疚的哥哥,说:“哥哥还是陪安姐姐吧!明年再说罢!”
冷沐溟好不容易让身边这两人不再有隔阂,如今自己犯的错却补不好了,正打算再哄哄自己那个调皮妹妹,就看她娥眉轻挑,含笑问道:“我今晚可不可以出去玩啊?不是和你!”
笑容渐起的冷沐溟被沐颜最后一句话打击的心下直犯疼,良久的沉默笼罩在朵颐阁。
微怒的声音从耳朵穿至脚下,“你把那五百两银子拿去干什么了?”
哼!我就知道言子辰那臭小子藏不住秘密的,正待开口谴责隔壁家的那个愣头青时,又想到这小子是不可能说的,逛青楼这事不是能随便拿出来说的。
见冷沐颜埋着脑袋不搭理,便用手使劲的敲了一下桌子。
“啊!”冷沐颜吓了一大跳,抬头看着来那个人满面疑惑的盯着她,顿时觉得撒谎这事还真不简单,“那个我买了很多的金银首饰,胭脂水粉的!”
冷沐颜见冷沐溟一副深思状只得假装不高兴,怒慎道:“我不就过个生辰花了一些银子嘛!那我以后不过了,抠门!”
冷沐溟爽朗一笑:“小丫头,哥哥只是怕你被别人骗而已,你花多少都没问题,谁叫你是我们冷家的无价之宝!”
冷沐颜份外殷勤的送哥嫂两人离开,心下雀跃不已,少不得要去日沉堂打闹一番,只是这样欢愉的心情持续不过半天,天才刚刚暗下来隔壁言府就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等人来通报时冷沐颜才知道自己那位同伙“翻船”了,足足被他那位严父抽了二十多鞭子,冷沐颜只得暗自祈祷那愣头青赶快认错,哪怕把她这个柔弱女子供出来也是可以的。
冷沐溟早已闻风赶去,言子辰的父亲向来看重家规门教,遇到这种事情哪怕是天王老子他都是不会买你的帐的,更别说隔壁家这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子,冷沐溟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得偷偷的将冷家的秘制金创膏塞到一副英勇就义的言子辰手中。
冷沐颜本来打算携着自己那位生死兄弟再赴锦花坊的,如今就这般情形看来,还是乖乖的呆在家里稳妥一些。
因为夜里睡得极不安稳,天不过才微亮,冷沐颜就听见屋里屋外一片吵闹声,实在是容不得安眠,只好耷拉着脑袋打开门想怒吼一番,却发现门口站着一脸寒意的冷沐溟。
都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果然是真理啊!冷沐颜自知理亏,也不敢和自己那位正气头上的哥哥争论一二,只好把自己英雄救美的场景藏在腹内,容得一个月闭门思过期满后再拿出来宣扬个上百次。
冷沐溟终究舍不得重罚自己这个妹妹,才在屋里关了两日便暗指她可以跨出自己那道闺门,只要留冷府前院就好,可怜隔壁家那位,据说要关在书房里两月,等把什么《中庸》、《春秋》背熟了再出来,这对言子辰来说就是基本接近“终身监禁”,可以在书房里了却余生了。
本来去一次风尘之地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古才子多风流,若是言子辰从来没去过他那爹才独自莫伤悲,只是如今在锦花坊打了田夔这事闹大了,非常棘手。田夔的母亲是公主,此子虽非亲生却胜过亲生,若是被这位极其宠溺儿子的公主告了御状,那可不是禁足就能解决的。
忐忑不安的过了大约十余日,就传来田夔远赴边关历练,任左先锋,虽然不曾听说田家告个什么御状,但是对于突然参与军政的田夔,冷沐颜心里总有丝莫名的不安在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