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三五天后,舒页选择了出院,她还得花不少工夫把之前落下的功课补上。舒阳帮她重新租了一套公寓,就在出校门不远的地方,四周都有监控。
迟灿也被送回了B镇,被警方监管起来。包括迟父、迟母,还有迟九的妈妈傅雅,都在一天之内赶到了这里。
这一次,舒妈妈也请了假回来。“蓄谋车祸”的消息传到山东去后,他们是绝对放心不下女儿的。
那天与这件事情有关的所有人都被暂时喊去了B镇派出所。陆佳玥的真正死因也一直没有公开。
休息室,迟父一巴掌甩在迟母脸上,怒吼:“你到底给了灿灿多少钱!”
妇人惊恐地捂着面颊,眼底的惧色还未褪尽。刚刚警察说灿灿花钱雇人撞死了别人的孩子……她仿佛已经感受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了,“扑通”一声跪下来,扯着迟父的手:“灿灿说要花钱,我不能不给啊!你不是说女儿要什么都得满足她的吗?灿灿闯祸了是不是?是不是很大?你救救灿灿,灿灿不能坐牢,她还是个孩子啊!你救救她……”
“你也知道她是个孩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迟父气到脸色发青,十万,你知道十万块钱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拿出来雇佣“杀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吗!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几乎丧心病狂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女儿。
迟母早已泣不成声,可她眸中浮现出怨色。
“那你呢……”她放开了他的衣袖,任由自己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呢喃:“你是孩子的爸爸,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迟父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股梗塞的感觉。
他知道,等到所有的事情调查结束,迟灿就彻底毁了。他能期待的最好结果是坐牢,可杀人,是要偿命的啊……
迟父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开始一个一个地拨号。
“喂,是张律师吗?啊,我是,我是……什么?不方便吗?好的,好的……”
“还希望麻烦刘律师……什么,你没有时间吗?好的,没事的……”
“许律师不在国内吗?好的,打扰了……”
“嗯嗯,价格不是问题,只要能帮帮我女儿……啊,这样啊,再见。”
迟父仿佛不知道什么是放弃一般,熟悉的律师全部拒绝了他之后,他便开始从网络上联系律师。留下帖子后,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打发焦急的等待时光。
休息室外,迟九透过门上的玻璃板,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而他身边的傅雅一身劲装,一边检查手机里有关生意上的消息,一边担忧地思考迟灿的境遇。
迟灿那丫头啊,她都有十年没见了吧?她记得她第一次到家里来的时候就畏畏缩缩地躲在迟母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也是因为同情这孩子,她才那样轻易地放过了一个出轨的男人。
可没想到,当初懵懂怯懦的小丫头如今居然做出了犯罪的事情。她看着身旁日益俊朗的少年,开始庆幸或者是感激,同样缺少父母的陪伴,但迟九没有长歪。
然而其实她忽略了一点,迟灿远非缺少陪伴那么简单。相反,恰恰是周围人的溺爱与过分的迁就,让她逐渐无法无天,一步步走向深渊。
傅雅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后,把头轻轻搁在儿子肩上。她染了金黄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精致的妆容极巧妙地掩藏住了她已经快要四十岁的年纪。
其实若论容貌,傅雅与迟母不相上下,甚至傅雅会多一分干练的美。所以年幼时迟九一直搞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抛弃自己这样好的妈妈,而去选择一个除了花钱以外什么都不会的女人。
直至他也到了父亲这个年纪的时候才慢慢想通,也许迟父爱的,就是迟母的这份愚昧。
因为他是个平庸的男人,身边若有一个精明能干的企业女强人做妻子,只会凸显得他愈发无能。所以他最终放纵自己娶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可迟母依赖他、信任他,事事以他为决断,处处以他为中心,只有这样的妻子,才能满足他作为男人最基本的自尊心。
也许这一切,傅雅都知道。
可是,她难道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配凭借自己的能力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吗?更何况,她从来没有只顾拼命而把丈夫远远地甩在后头,她一直在尽可能地做到平等,且各自独立。
可惜了,那个男人终究不值得她考虑许多。
你看他,即使有了新的家庭又如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罪恶的火焰吞噬,他做到的就只有放纵、放纵、放纵……
一个无能的人注定处处无能。迟父和迟母家庭教育的失败正是毁灭迟灿一生、夺走一个年轻生命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