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也曾细问霰芷与慕容绮儿交手的情况,霰芷却懵懵懂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她武功有高人指点,日日进步甚速,两人堪堪为敌。她也曾亲自去观看两人交手,无奈慕容绮儿所用皆是江湖寻常的招式,只在要紧关头加以变化,变成了极厉害的招数,抵得住霰芷的碧秋掌法。而她借故与其交手,却发觉她的内功乃是纯正的玄家心法,依旧得不出头绪来。
她也曾问过龙宸宇,龙宸宇微微皱眉,细细思量许久后,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父皇跟母妃都从未提过母妃的事情,我所知的也就是皇室史册所记载的,并不多一分。安,你问她做什么?我已经说了,我心中再没有什么心结,如今,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便万事皆足!”说完,他又匆匆转身,查阅医书,批阅奏折,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确实,如今乔安身体越来越不好,他也着实没有心情去理会一个自小便离他而去的母妃。
看着他忙碌匆急的身影,乔安也抛开了忘尘之事,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暗暗叹息。他,日复一日地黯淡,日复一日地绝望,日复一日地暴躁而消沉……终究,他知道事实的时间太短,太短!自己与七卫,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实,四姝也已在六年前得知,唯有他,是在自己生命所剩无几时才得知,而同时袭来的,只有越来越浓深的绝望,不曾见一点希望。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令乔安多份生的希望,做来做去却都是无用功。连四姝七卫尚且绝望得近乎崩溃,何况是他?
她很想告诉他,如果他能不要那样伤悲,那样绝望,那样像是即将失去全世界的落寞,想要拼命挽留的执著痴狂,或者她会觉得好些,不会对未知的死亡那样惧怕。可是,她也明白,他做不到,就如同自己做不到对他少分关切,少分在乎一般。
他们,终究是,谁也放不下彼此分毫!
这日,龙宸宇携着她在御花园散步,秋逝冬至,寒梅傲放,芳香幽幽,独领院内芳色。两人原本赏梅闲聊,温馨畅快。忽然一阵风吹过,将枝头怒放的梅花吹落几瓣,悠悠荡下。龙宸宇看着,伤感道:“都说这梅花最是傲雪凌霜,为何也会被寒风吹下?”
乔安笑道:“梅花能在寒冬绽放,已胜过许多春花。而风吹花落,或者天意如此。”
龙宸宇神色突变,带着伤痛,也带着愤慨,冷冷笑道:“天?若真有天,它定是聋子,是瞎子,怎么配做天?”
乔安奇道:“为何说天是聋子,是瞎子?”
龙宸宇愤愤然道:“它若不是聋子,为何我那样呼喊期盼,它都没有听见?若他不是瞎子,多少人因你得福,多少人祈求你留世,它为何没有看见?若它当真眼明目亮,赏罚分明,为何为老花不落新花落?为何为何白首松颜无碍,反倒是韶华芳龄遭遇横祸?”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来愤慨,其中却有饱含浓浓的痛楚。
乔安知他意指,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宇,别这样!”
龙宸宇反手握住她,微一用力,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紧得似乎想要将她藏入体内,不叫那些病痛死亡寻着,紧得乔安微觉气闷,有些喘不过气来:“安,从前都是你帮我,我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是你跟你师父前来救我性命;我被龙宸烈的人追杀,堕入悬崖,是你跟施映璇救得我;我与兄弟争夺皇位,处境不利,是你帮我扭转乾坤,登得帝位……安,每次都是你帮我,而如今是你唯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帮不了你,就算我是皇帝又如何?就算我掌有天下又如何?我连我想要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安,我真没用!我真没用!安,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全部爆发,乔安感觉到肩上有着火烧般的灼热,是有的人伤痛无比的眼泪,一直渗入她的身体,灼痛了她的心。她轻轻揽住他的腰,柔声道:“宇,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内疚了,好不好?”
龙宸宇摇摇头,泪珠成串滑落。在乔安的面前,他从不用掩饰情绪,唯有此次,最为伤痛,最为崩溃,却最得克制按耐。此时,他终于到达负荷的极限。“安,怪我,全都怪我!当初是我求你出谷来助我,是我强逼你爱我,是我把你从淡然无波的心境中拉出,推出狂风暴雨的漩涡中,可是,我却没能护你周全,我没有能够保护你。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靠近……而我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连一丁点儿的希望都不肯给我?如果能令你多份希望,多活一天,我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啊!可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就算是虚幻的希望都没有!”
乔安并不善于安慰人,只能紧紧抱着龙宸宇,给他力量,给他抚慰,却无法劝解。因为,她也同样伤痛,伤痛即将来到的死别,她也舍不得啊!阵阵寒风吹来,更多的梅花瓣随风飘落,纷纷扬扬地落满衣衫。
许久许久,龙宸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抬起头看着乔安的双眸:“安,我们成亲吧?”
乔安愕然,道:“你说什么?”
龙宸宇凝视着她眼眸,似乎直直看进她的心里,令她不自禁地心为之一缠。“我是说,安,嫁给我吧!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妃嫔,只有你,只有我的妻子!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像我曾经对你说的那样,罢黜后宫,让你成为我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