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流刑,已经是算极轻的了,毕竟,还留着性命,还有自远疆归来的希望。乔安知道龙宸宇因为青怡害她毒发之事异常恼怒,因此声明此次龙宸锐之事他绝不参与,交由三公九卿定论。现在看来,他还是念着她的情面,网开一面,轻判青怡,笑道:“多谢你了!”
龙宸宇笑着抱住她,将头偎在她的肩上,道:“我们之间还用这样客气吗?对了,你昨日出去,到哪里去了?怎么都没有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很替你担心。若是出去散心,以后叫我陪你,这样我能安心些。若是你想要见什么人,跟我说一声,我宣他们进宫陪你,好不好?”
乔安微一踟蹰,便下定决心,何不趁此机会将忘尘之事说出,给二人一个和好的契机?毕竟,因为她如今身体不好,而心境情绪又会影响闭心诀,关及性命,龙宸宇几乎对她百依百顺,不肯有丝毫违拗。“宇,我去龙云山了。”她转头看看龙宸宇,他笑容微敛,剑眉轻锁,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她不说话。乔安继续道:“宇,我见着她了。”
龙宸宇身子一僵,依旧没说话。
乔安道:“宇,我知道她先前离弃你,是她不对,可是,她毕竟是你的母妃,母子连心。而且,我能感觉得出来,她对当年的事情也有悔意,你就原谅她,跟她和好,好不好?我知道先前她遗弃你,令你伤心,可是,我先前也伤过你,你也同样原谅我了。这次,你也原谅她一回,好不好?”
龙宸宇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安,那是不一样的。你是另有苦衷,为了我好,而她,是遗弃,是背叛!我不会原谅她的,而她,也不需要我的原谅。”
“宇,”乔安轻轻唤道,“你怎么就知道她没有自己的苦衷呢?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抛夫弃子,只为什么‘为国祈福’?宇,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因此有结,我不想要看着你因此难受,我想要帮你解开这个结。你就答应我,到龙云山去见见她,好不好?”
龙宸宇微微侧首,神色变幻不定,许久才低喃道:“龙云山么?”蓦地,他扬起头,看着乔安,道,“好,安,我会去龙云山的!”
龙宸宇虽应了乔安会去龙云山,却迟迟未见行动,反倒是乔安的身体日益虚弱,内力在迅速地退减,比先前任何一次都快。她隐隐觉出,这似乎跟她那次进入小寂灭有关,似乎那次小寂灭加速她的虚弱。尽管她百般遮掩,龙宸宇却还是发觉她的异常。震惊伤痛之余,他开始不断宣召各地名医为她诊治。
怪杰关荣,施映璇,甚至乔安自己无一不是医术超绝之人,然费尽心思,苦思十数年尚未有结果,寻常名医又能有何为?然而,尽管明知无用,乔安却还是由得他去,因为她明白,若不叫他做些什么,他定会发疯的。
可是,那些所谓的名医对万毒之首根本不知所谓,甚至有些连乔安脉象有异都发觉不了,能有何用?每一位名医前来,龙宸宇的眼中都会带着希望的明亮;而当所谓“名医”离去,他的眼神又变得黯淡,甚至比先前更加沉暗。明亮,黯淡,再明亮,再黯淡……周而复始,变换不休,换得的结果是他的眼神越来越阴暗,阴云浓雾弥漫,希望越来越少,而绝望越来越多,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看着他,乔安不由得记起忘尘所言,心中暗暗担忧。
但是,看着那双明暗交替的瞳眸,乔安隐约记得,似乎很久之前,也曾看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她闭心诀有成时,关荣带她游历天涯,希望能寻到良方。那时,关荣的眼睛也如他这般,明亮黯淡,变幻不定。对照着龙宸宇的神情,她隐隐约约觉着,或者,师傅还是在乎自己,爱自己的吧?她忽然苦笑,摇了摇头,为何最近这样经常想起他呢?前番在许愿石旁,看着忘尘,她也突然想起他来。是否自己当真命不久矣?
这日,乔安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晚霞满天。这些日子,她似乎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却仍觉着困倦。飞炫宫内空无一人,平常除去上朝几乎寸步不离的龙宸宇竟也不见踪影。乔安心中略感不安,忙起身下床,出了飞炫宫才见门口守着的宫女侍卫,忙询问龙宸宇的去向。
宫女毕恭毕敬地向乔安行礼,答道:“回郡主的话,皇上出宫去了,临行前吩咐,说如果郡主问起,就说他去完成允诺郡主之事了。”
允诺她的事情?乔安微微皱眉,略加思索,忽然明白过来。“皇上可有带侍卫出去?”
宫女摇摇头,道:“回郡主,奴婢不太清楚。郡主不妨去问宫中禁卫统领,或者能有所获。”
先前乔安见过数次禁卫统领,问到他那里,得到的回复却是:“回郡主的话,皇上吩咐奴才不得跟随,因此……”不等他说完,乔安已经转身往宫门的方向奔去。
几日前,龙宸锐之案已告终结,乔安毒发,算起来他才是罪魁祸首,按理说,龙宸宇定不会轻饶他,何况又无朝臣为他求情,然而,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龙宸宇竟然只是下令终身监禁他,并未处死。但与先前的龙宸烈不同,他是绝不会有翻身那天的,这点,乔安还是敢肯定的。
虽然说龙宸锐之患已经消除,但龙宸宇身为皇帝,忧患重重,如今天色昏暗,又没带侍卫,万一有事……想到这里,乔安更加焦虑,干脆施展轻功追去。虽说她如今功力消减,但一施展轻功,依旧疾如电闪,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然到了龙云山脚下。此时夜幕降临,但半轮明月悬挂空中,如同冰晶般,将淡淡清光洒满世间。乔安眼力又好,向上望去,依然隐约瞧见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有人影晃动,瞧身形正是龙宸宇。乔安微微放心,正欲追去,忽然身子一僵,如石化般不动,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