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飞霞峰峰顶上,却有个白衣白裘的女子迎着风雪面北而立,衣裙猎猎飞舞,黑亮的青丝随着风雪四散飘扬,衬着纯白的衣衫和漫天的雪白,犹如随时会乘风而去的神仙般飘逸脱俗。大雪纷纷扬扬,不断地飘落在她的发上,脸上,衣衫上,渐渐堆积,她却恍然不觉,如水般的双眸出神地凝视着苍茫的天际,嘴角偶尔上扬,明艳无双。然而那绝美清艳的面容上却有着淡淡的落寞与孤寂,惹人心疼。
许久之后,她的耳朵忽然轻轻一动,捕捉到远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神情不变,直到听着那脚步声已快要到身边,她才浅叹低吁,收拾起脸上的哀愁,换上了如水般温软的神情,淡然自若,。
身后传来女子温柔的声音:“小姐,你果然在这里!”
这女子自然便是乔安了。她淡淡一笑,仿若刚才的哀伤忧郁全不存在,翩然转身,白裘随着滑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顺着也震落了身上的些许雪花。她笑道:“霜草,你的轻功倒是越来越好了,这次比上次又筷乐些。”
身着浅紫衣衫,清秀可人的霜草正抖落浑身的雪花,闻言微笑道:“小姐,你每隔几日便要到这飞霞峰顶来,我一有事便要到这里找你。时日常了,轻功想要不进步也难呢!”
“这次又有什么事情了?”乔安问道。
霜草在路上早已整理好了思绪,想也不用想便道:“小姐,首先是玉衡跟摇光传来的消息,他们发动了所有力量,但对毒手罗刹尹细雨的来历身份依旧查不清楚,想要听听小姐的意见。”
乔安垂眉不语。她找尹细雨已经找了五年了,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甚至连尹细雨的身份来历都没有查清,更遑论其他。仿若这尹细雨竟是是从天上掉下来,地上冒出来的一般。恐怕便如几年前追查慕容德跟北狄关系般,她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偏了方向了。乔安沉吟半晌,忽然心中一动,道,“霜草,那尹细雨不是精善蛊毒么?你叫玉衡跟摇光他们去查查中过她蛊毒人的症状。无名谷关于毒术的记载极其全备,或许从中能够得出些线索。”
霜草眼前一亮,想想又不禁失笑道:“对啊!我们只顾着找尹细雨这个人了,却竟连这最简单的法子都没想到过,可见是昏了头了。我回去就飞鸽传书告诉他们去!对了,小姐,天枢传话过来,说这几年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人物在桥云郡晃荡,尤其是桥云山一带。先前他不在意,后来觉着不对劲,派人出谷试探,天枢说,根据他查探来的消息,这些人恐怕跟官府有关!而且据他派出的人所言,这些人是在找桥云山中的一个山谷,跟一个清秀俊雅的年轻人。听他们的描述,那人倒像是……”她犹豫了半晌,终于道,“倒像是小姐男装的模样。”
狂风似乎瞬间变得更加肆虐狂暴,雪花随之乱飞,有些打在人脸上,竟有些疼痛。而乔安却丝毫不觉,她眼光忽暗,面色微显僵冷,忽然转过身,来掩饰自己的心神震荡。跟官府有关,又是找无名谷的,又知道桥云山,似乎就只有他了!他是在找自己么?若是的话,他为什么要找自己?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瞧着乔安突然的沉默与转身,霜草证实了隐隐在心头的猜测,低声轻问道:“小姐,是他吗?”
她的声音实在很小,在呼啸的风雪中更是细不可闻,但乔安却还是听见了,转过头来,微微扬眉,瞧着霜草,反问道:“他?”
霜草看着乔安依旧如故的淡然平定,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中酸疼,眼眶也有些模糊起来。她轻咳一声,依旧低声道:“五年前,小姐病重,天璇曾说过是因为小姐情思浮动,以致闭心诀……”
她没有说下去,乔安却已经懂了,失笑道:“我倒是忘了天璇医术高明,自然瞧得出问题所在。是啊,我曾经动情了,霜草,差点因此而死掉。可那又如何呢?早在我离开京城那刻起,一切就都已经随之结束了。”
“可是现在他在找你啊,小姐!”霜草急切地道,“这说明他还念着你!而且,小姐,你也念着他,不是吗?飞霞峰是历阳郡最高的山峰,可以看得最远。所以小姐总是喜欢一个人呆在峰顶朝北看,你不是在想着他吗?”
“找我?”乔安不置可否,只是漫不经意地笑着,转过头去,眺望北边。大雪飘飘,以乔安的眼力也只能瞧十几里内的苍茫,根本看不到更远。可是乔安却凝神地望着,似乎瞧见什么美妙至极的景致,神情专注,任由随风飞扬的雪片大团大团地落在自己身上,竟似是已化作了石像。
自乔安五年前凭借寒魄一举跃入闭心诀第三层灭之心的境界后,她的体温举止都与常人无异,也有着各种神态。只是她心神已经坚定如磐,即便表情流动,却并不能代表她的心境。她笑未必便是高兴,她怒未必便是生气,她神情淡定未必便是平静,她神情变幻未必便是波动……以前的乔安只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而现在的她却可以将自己的情绪伪装起来,令人难辨真假,即便是她这样整日跟乔安在一起的人也一样。
可是刚刚瞧见她的那个笑容,瞧着她凝望的背影,霜草却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的落寞悲凉,以及深入骨髓的无奈绝望。她只觉胸中热血涌动,脱口而出道:“小姐,既然想念他,那就去京城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