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这次市场冲击行动的代号——‘红色风暴’。”杨晨光那一双看似温和的眼睛却仿佛在镜片后发出一种夺人魂魄的光芒。
他用目光环视了一周之后,用低沉的嗓音继续说:“这次与以往不同,它是迄今为止,红火在中国面对竞争对手的最大一次进攻。”虽然表面看起来平静如水,但在他的话语中还是能明显地让人感觉到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杨晨光综合调查了山城饮料市场的客观环境,并在充分征询了山城红火的意见之后,形成了一套大胆的推广方案上报给红火中国。经过一系列的讨论完善之后,方案最终被红火中国所通过并采纳。方案通过后,这位上任伊始的中国区市场总监便在第一时间,怀着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再次飞抵山城,前来布置这次代号为红色风暴的秘密行动。
杨晨光再次扫视了一眼在场的韩霏、王大伟,还有刘辉,语气舒缓地说:“距离我们最近的海城红火可乐公司将派出300名员工,还有15辆送货车前来协助我们进行此次活动,从而弥补我们自身人力资源的不足。明、后两天全部停产,生产、销售、市场、储运、行政等部门的所有的员工全部投入市场。这样,我们的可用人力数量就会超过1000人,蓝冰就是撞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怎么会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的‘红火人’。”
王大伟问道:“这么大的一支队伍怎么样去调配?”
杨晨光望着韩霏说:“所有的员工都暂时编入销售,由韩总负责统一管理。我的意思是,每两人编成一个小组,采取地毯式轰炸,快速渗透不同的分销渠道。在市场显现率好的售点,大幅张贴我们的海报、挂旗。韩总……陈列柜与冷水柜的抵押政策我和王总也商量过了,好的店面,特别是蓝冰的专卖店铺,必要时我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我们为这次行动专门定做了2000台陈列柜,1000台冷水柜,争取把它们全都铺下去。”
韩霏停下了敲击电脑键盘的动作,看了一眼杨晨光和王大伟,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平静地说:“请两位老总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杨晨光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叮嘱道:“海城的人马在山城只停留两天,因此,他们只能完成一些‘面’上的工作,关于‘点’上的文章还是要靠咱们自己。”
韩霏向前欠了欠身体,点头说:“我明白。”
杨晨光转头又对刘辉说:“市场部准备得怎么样了?”
刘辉恭敬地回答:“媒体方面,电视台的时段,报纸的广告版面都已经预定完毕;销售工具方面,前天又加印了5万张海报,5万张品牌贴纸,2万面挂旗,现在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杨晨光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再次转向韩霏,说:“明天一早,海城红火的员工将乘6辆大巴直接抵达咱们的厂区,到时我会在现场做最后的统一部属。韩总,等人到齐之后把市场部做好的销售工具统统发给大家,我们争取用两天的时间把它们全部消化在零售终端。”
“好的。”韩霏答应了一声,又继续低头在笔记本电脑记录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杨晨光像是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继续对韩霏说,“在行动期间,让业务代表们留意市场显现率高的售点,你们还有300块‘合作店牌’的任务要布置下去。原则上只要是有蓝冰的地方,就要有我们,没有蓝冰的地方也要有我们。蓝冰可以给客户做一块,我们就给他做两块、三块,他要是还不同意,我们就选择在他周围的其他商家。总之,就是在合作店牌的总量上一定要超过蓝冰。”
韩霏说:“我明白了,杨总。”
杨晨光所说的“合作店牌”是指由红火公司出资制作,然后免费赠送给客户(超市、食杂店、餐厅、酒楼等分销红火系列产品的售点),悬挂在其营业场所,起到提示和提醒消费者的作用。
因为,合作店牌通常会传递两种信息:一是在它的中间会标示所在客户的名称,譬如:××超市、××餐厅;二是两侧或是单侧,往往带有红火可乐的中文或英文标志。
用红火的说法就是,合作店牌有三大好处:
第一,它可以有效地巩固“客情关系”。客情关系,是指企业销售人员同客户之间的情感联系。这种情感联系越深,业务就会越比较容易开展,情感联系浅,业务就容易遇到阻碍。所以,建立并巩固良好的客情关系,是红火多年以来制胜终端的“法宝”。
由于合作店牌是红火公司出资制作,而客户是免费获得的,那么换句话说,客户是既省下了自己制作门店招牌的钱,又节约了自己制作所付出的时间与精力成本,同时,合作店牌还传递了自己的主要信息(红火标志的占用空间通常不会超过店牌总面积的1/4),因此,这种不用自己投入却一举多得的好事对于客户来说,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合作店牌具有分布广,持续时间长的特点。合作店牌从另一层意义上来看,实际上是户外广告的一种延展形式,它往往随着不同类型的售点而遍布在城市的各个地段。所以,在展示红火品牌方面起着非常突出的宣传作用。
第三,合作店牌可以对消费者产生良好的提示购买作用。由于它们大多分布在地理位置好,人流量大的街头和店面,所以,其店牌上所诉求的品牌信息就会以极高的触达率与暴露频次同消费者接触。由于合作店牌中又有零售客户自身的信息,因此,消费者会把红火可乐的信息和获得合作店牌的客户联系起来,并会建立起有红火可乐字样店牌的商店内一定会有这种产品出售的认知,而这也是红火愿意自己掏腰包的一个重要原因。
合作店牌可以说是红火所独创的一种营销形式,并经过其成功的运用,乃至引起了行业内一些其他公司的纷纷效仿。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蓝冰可乐。多年来,这两家公司在合作店牌上的争夺就像他们在产品上的竞争一样,见缝插针,不遗余力。
此时,王大伟在一旁笑容可掬地说:“太好了杨总,我要代表山城红火衷心地感谢您和总部对我们的大力支持!”他故意在“您”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杨晨光微笑着摆了摆手,随即把话茬一转,“大家都知道,在山城这么久,我们一直是用市场领导者的姿态在打防御战,而蓝冰却一直在进攻。我们的盾虽坚,可蓝冰的矛更利。几战下来,他们的市场份额高高居上,反而成了领导者。红色风暴行动之后,我们的攻、守必将易位,就让一向以挑战者自居的对手也尝一尝红火的反攻之矛是何等锐利。”
王大伟颇有风度地笑了笑,说:“蓝冰是有矛无盾,在这种情形下理应遭受重创,这恐怕早就在杨总的易料之中了吧?”
杨晨光说:“蓝冰过去自以为是地认为,矛既然如此锐利又何需用盾。可他们不知道,再锐利的矛也不能当盾用。这一役之后,他们就会考虑应该再给自己配上一面盾了。”
杨晨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为了保密起见,我会把最后的实施方案发到诸位的邮箱里。大家回去之后,再仔细研读一下。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诸人离席之后,杨晨光打开笔记本电脑,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敲下一行字:明天,山城将会刮起一场前所未有的红色风暴,从此以后,这里必将会变成一片“红色海洋”。
……
虎林街是山城百货业较为集中的一条街路,素有“小金街”之称。各式各样的小食店、杂货亭,水果摊,以及各种风味的中餐酒楼、西式餐厅鳞次栉比,星罗棋布地分列其中,人流攒动,商贾云集,呈献出一派繁华兴旺的喧嚣场景。
陈涛把自己那辆钟爱的“建设50”轻型摩托车靠在“小金街超市”的门旁停下。他一把摘下头盔,干净利落地下了车,挎上他那个又大又重,锈着蓝冰标志的单肩背包,大步流星地向大门口走去。
他像往常一样,在门前那一块展示商品信息的白板前停下脚步观望起来,只见上面花花绿绿的贴满了各种厂家的POP广告:有产品海报,品牌贴纸,还有各类促销信息。
小金街超市虽不大,但由于其良好的地理位置,早已成为各快速消费品厂家集中争夺消费者眼球的焦点。陈涛望着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海报,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然后便从背包里取出崭新的海报和招贴,把原来蓝冰那些外观破损和肮脏的海报统统更换了下来。
蓝冰认为,消费者本身具有一种移情特怔。外观不良的广告用品,会有损于产品及品牌的形象。而重新张贴崭新的海报、品牌贴纸则可以更好地在消费者面前树立起良好的品牌形象。
在更换新海报的时候,陈涛故意把自己的海报贴在了红火海报的上方,这样看起来要比竞争对手更显眼。他深信,要想超越对手,就要在任何方面都优于对手,哪怕是一张贴纸,一幅挂旗,永远都要出现在售点最佳的位置,视线最好的角度,只有这样才能使P0P达到最佳的市场显现效果。
贴完之后,他离远看了看,觉得还是不满意。于是便索性把整个一面白板全都粘上了蓝冰的海报,把其他那些海报全都覆盖在了下面。霎时间,整整一块高1米,长2米的白版,便成了蓝冰的独家品牌展示板。同一个品牌,同一个内容的海报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巨大的蓝色油画一样,瑰丽壮观,一些行人路之时也不由得纷纷侧目看上一两眼。
陈涛擦了一把汗,再次望着自己的杰作,眼中不由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陈涛是山城蓝冰的业务代表,虎林街是他今天的销售线路之一。小金街超市则是这条销售线路上的第一个客户。
蓝冰要求所有的销售代表在每天的销售过程中,必须按照公司制定的,深具规范性和模式化的“拜访八步骤”来拜访客户。这个拜访八步骤据说是蓝冰多年来服务客户、制胜终端的犀利武器。主要包括:准备工作、检查户外广告、和客户打招呼、做终端及冷饮设备生动化、检查库存、进行销售拜访、订货,向客户致谢并告之下次拜访时间。
陈涛按照那套繁冗的模式,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了对虎林街从第一家到最后一家户的拜访。
他擦了一把汗,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纯净水,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抬手看了看手表:10点30分,陈涛心里想:该去拜访富锦路那一带的客户了。于是,发动了摩托车向来时的虎林街口方向驶去。
路过小金街超市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门前的那块商品展示板,还想再次欣赏一下自己刚刚完成的“伟大杰作”。就在摩托车一走一过之间,他觉得白板上似乎不再是自己所谱写的蓝色,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炽烈耀眼的——火红。
他急忙调了个头,重新来到小金街超市的门前,目不转睛地盯那块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白板”的白板:自己刚刚那引以为骄傲的杰作已经是肢离破碎,面目全非。被撕下的蓝冰贴纸,被扔得遍地都是。换之而来的是,白版上全部贴满了红火的海报,仿佛是一片火红的海洋,正在对着自己发出一阵阵嘲讽的呼号。
看着,看着……陈涛的脸“腾”地一声速度涨红了。他愤怒地跳下摩托车,三步并做两步地向小金街超市的门里走去,他想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超市的冷饮货架旁边,两个身穿红色T恤衫的年轻男子,正在身手敏捷地整理着货架,对于陈涛的到来浑然不觉。陈涛一见货架上陈列的蓝冰产品,便更为气愤了。原来,那两个人把自己刚才按蓝冰标准陈列好的产品重新又摆放在了货架不显眼的位置。反而把红火系列产品,摆在了自己刚才所占据的醒目位置。
快速消费品的竞争就是如此残酷,所谓的市场占有率,往往就是从货架的空间占有率上活生生地体现出来。说是“寸土必争”丝毫也不过分。
“你们在干什么?!”陈涛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那两人闻声抬起头来,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同样目光炯炯地望向他。双方就这样无声无息,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刹那间,整个空间的氛围便充满了火药味。
陈涛一眼就看到了他们T恤衫胸口左上方的红火标识,便断定他们必然是红火的人。但负责这一带山城红火的业务代表自己认识,而眼前这两个人却陌生得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让他们在我负责的销售区域里肆意胡来。
想到这,陈涛傲然地问道:“你们是山城红火的?”
那两人一见他身上穿着蓝冰的工作服,便也不答话,相互对视了一眼,匆匆向外走去。
“等一等!”陈涛一边喊一边追了出去。
在门外的白板前,陈涛挡住了那两个人的去路。
“你想怎么样?”其中一个稍稍年轻一点的人问道。
陈涛怒气冲冲地指着白板上刚刚被换过的海报,质问道:“有你们这样的吗?把别人辛辛苦苦贴上的海报全撕下来,然后换上你们自己的。你们也太霸道了。”
那个年轻人轻蔑地看了看陈涛,没好气地说:“到底谁霸道?是你先盖在我们海报上面的。”
陈涛咬了咬牙,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们俩,高声喊道:“你们马上把海报撕下来,不然就谁都别想走。”
对方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然后像望着一个天外来客一样看着陈涛,嗤笑着说:“真是笑话。”说罢,便不理他,想兀自绕开陈涛脱身。
陈涛年轻气盛,且仗着人高马大,一伸手便抓住了那人的胸襟。年纪大一点的那个红火员工一看要出事,急忙过来劝道:“朋友,算了吧!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咱们个人犯不上这样。”
陈涛铁青着脸,面无表情地对那个年轻人说:“现在把海报撕下来,我就放你走。”
被揪着的那人也来了脾气,大声喊道:“我就不撕,你能把怎么样?”
陈涛死死地揪着那人,脸一阵红,一阵白地变幻不停,他再一次问道:“最后问你一遍,你撕不撕?”
“不撕!”那人一脸倔强地盯着陈涛。
“好!你有种!”陈涛把心一横,卯足了劲,挥起拳头向对方的脸上打了过去。那人急忙本能地把脸侧了过去,陈涛的拳头不偏不斜地砸在了他的鼻子上。
待那人再转过头来的时候,陈涛发现鲜血已经顺着对方的鼻孔汩汩地流了出来。
陈涛一见那人流了血,心里不由得也慌了,他急忙平静了一下纷乱的心绪,松开了抓着对方胸口的手,像没事人一样转身向自己停在门前的摩托车走去。
他刚走了几步,那个年纪大的红火员工就跑过来拽住了他:“打了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陈涛没有回头理睬对方,他似乎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数不清的身着红色T恤的红火员工。每两人一组,沿着虎林街在不停地游走,他们在张贴海报、挂旗。不仅自己刚才在小金街超市所做的那些基础工作统统付之一炬,而在其他店面上的那些海报、招贴也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全部都是红火的POP。
虎林街彻底的改头换面,俨然成为了“红火一条街。”
与此同时,几个红火员工似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慢慢地向自己聚了过来。陈涛激灵打了一个冷战,蓦然觉得一股冷汗正从自己的脊背涔涔流出……
2.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传来。
顾北江在一种近乎痛苦的状态中极不情愿地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甚至还有一点点昏眩。他先是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边用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一边依照铃音的方位,摸索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找到了,但铃音却已戛然而止。顾北江盯着手机的显示屏,想看看究竟是谁的来电。就在这时,他的胃又是一阵剧烈的蠕动,一股混合着酒精的发酵气息从鼻孔里不由自主地喷出,整个胃也像火灾过后一样燥热无比,痛苦难耐。
他放下手机,走出卧室,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一股清凉、甘爽的感觉顺着食道流进了空空荡荡的胃里,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
顾北江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了出去。他一边使劲地揉着太阳穴,一边拼命地在记忆中搜索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以董事长兼总经理许长空为首的山城蓝冰全体高层齐聚在“食通天海鲜酒楼”把酒言欢。
许长空郑重地告诉大家,在此“非常时期”,山城蓝冰勿必要精诚团结,以共度难关。而且,他还当众表示:对国际仲裁的结果充满信心。
宴会上,许长空代表董事会对顾北江大为褒奖。说他身先士卒、勇于负责,非常好地保持了蓝冰可乐在山城的市场地位。并意味深长地向大家强调,过去我们有萧云帆,但现在有顾北江,其结果都是一样的。李长空还当众宣布:从即日起,顾北江的代理副总经理一职正式转正,书面任命将在近日内下发。
此时,顾北江俨然成了这次宴会的核心人物。生产副总赵钧、市场总监瞿晓山、财务总监张岚英、人力资源总监蒋红雨、采购部经理何伟明也都纷纷举杯道贺,一时之间气氛倍显热闹非凡。
这种面子上的应酬,对于顾北江来说,早就如同家常便饭般习以为常了。
顾北江非常清楚:他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要想尽快融入这个圈子,就必须要照顾好公司内部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说“一切以销售为中心”,这无非是一句听起来让人甚为欣慰的空话罢了,如果在实际工作中你真的这样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
顾北江的心里异常兴奋。这一切绝非是因为他这个代副总被扶正了,而是因为许长空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过去山城蓝冰有萧云帆,但现在我们有顾北江。”
这句话在某种意义上而言,等同于许长空承认了顾北江和萧云帆在山城蓝冰的地位相同的。而这对于一直私下里以学生自居的顾北江来说,则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和鼓舞。这种满足感绝对是平常人所体会不到的。
一想到这,顾北江就自然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不知不觉喝得酩酊大醉了……
电话铃声再次从卧室内骤然响起,顾北江急忙起身入室接起电话。
“顾总,我是宋然。”话筒里传出一个低沉之中似乎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安的声音。
宋然是山城蓝冰的销售经理,直接对顾北江负责。
顾北江习惯性地答应了一声,便听到宋然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顾总,我在医院,出事了。”
“怎么回事?”顾北江的心倏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宋然说:“今天上午,陈涛在售点里和红火的人发生了冲突,失手把对方打伤了。”
顾北江急忙问道:“人现在怎么样?”
“人在医院,刚刚诊断的结果是鼻骨苦折。”宋然停顿了一下,缓缓地说,“现在正在做手术。”
“胡涂!”顾北江低喝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一边在屋内不停地游走,一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质问道:“你这个销售经理是怎么带的兵?红火是我们的对手这不假,可对手毕竟不是敌人,竞争中不需要‘暴力美学’。陈涛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宋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顾总,我知道我有责任,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顾北江定了定神,也渐渐恢复了平静,问道:“陈涛人在哪?”
“红火的员工已经报了案,陈涛已经被虎林街派出所的民警带走了。”
顾北江略微思考了一下问:“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
“红火留了两个员工在照料伤者。”宋然在话筒那边似乎走开了几步,把声音又压低一些说,“顾总,我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他们受伤的员工叫黄昕,不是山城人,而是来自海城。”
“你是说这个人来自海城红火?”顾北江一怔,心想:海城离山城将近300公里,海城红火的员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山城?一个念头陡然间在脑海中闪过:难道红火有什么大规模的行动?
他刚想到这,就听宋然在电话那边说:“我接到几个线路销售代表的电话,他们在区域内几乎都遇到过大批红火的业务代表,而且,从海报贴纸一直到店面陈列,都遭到了红火大面积的冲击和打压。”
“难道海城红火是来协助山城红火搞市场冲击的?”顾北江来不及仔细思考便脱口而出。
宋然说:“我看,有这种可能。”
顾北江思忖了片刻,说:“这样吧,你先在医院安抚好伤者,我去派出所看看情况。然后去你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联系。对了,在哪家医院?”
宋然说:“医大一院。”
挂断电话,顾北江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了。他也顾不上吃饭,匆匆擦了把脸,便奔出了家门。
……
山城市公安局虎林街派出所里,顾北江正在为陈涛的事忙碌着。
“你是陈涛的单位领导?”负责接待顾北江的是一位留着平头,长得浓眉大眼的年轻警员。
顾北江点点头,随手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说:“我是山城蓝冰的顾北江。”
警员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揶揄道:“都是大公司,怎么竞争起来一点都不理智呢?”
顾北江说:“业务代表的销售压力太大,冲动之下难免会有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警员递过一份按着手印的询问笔录,说:“陈涛已经承认了自己动手打人的行为。按照最新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的有关规定:殴打他人的,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并处200元以上500元以下罚款。”
顾北江接过来看了看,皱着眉头说:“常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想知道黄昕的那份笔录是怎么说的?”
警员又递过一份笔录说:“黄昕还在医院,这是他们同事的。事发当时他就在现场,你看看这个,和陈涛说的基本没什么太大的出入。”
顾北江极其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露出了一付很为难的样子,说:“同志,这罚款到是好说,可拘留……是不是……陈涛还很年轻,他以后的职业生涯还很长……我的意思您明白吧?”
警员想了想说:“当然了,你们是本地的大公司,面子还是可以给的。民事纠纷最关键的还在于被侵害人的态度。你们最好能取得黄昕本人的谅解,这样就可以减轻处罚……或者不予处罚。”
顾北江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说:“太谢谢您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年轻的警员摆了摆手说:“这没什么,我叫李欢。如果需要我们调解的话,我们也可以替你说说。”
顾北江略微思忖了一下,说:“我能打个电话吗?”
“可以。”
顾北江出了门,找了一个无人之处,掏出手机拨通了许长空的电话:“许总,我是顾北江,说话方便吗?”
“是北江啊,有什么事就说嘛!”话筒里传来了许长空铿锵有力的声音。
“是这样许总……”顾北江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最简明扼要的语言把陈涛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许长空听完顾北江的阐述之后,沉默了半晌问道:“北江,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顾北江说:“既可以高调处理也可以低调处理。高调处理,就是把这次事件当作一次危机公关。陈涛打了人毕竟是事实,那我们就先入为主,拿出一副诚恳的认错态度来,真诚地向伤者和红火道歉以此来博取他们的谅解。同时,借助新闻媒体来扩大影响,在公众心目建立起一个诚心诚意的企业形象,把这次坏事变成有利于我们的好事。况且,我们一旦以这样的态度出现,红火那边反而不好意思再追究什么了。”
许长空没有表态,而是想了想说:“再说说低调的办法。”
顾北江说:“我马上去医院安抚伤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争取获得对方的谅解,从而不再追究陈涛的法律责任。而且,刚才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也同意帮助咱们去做调解。这样,就可以把有可能引发对蓝冰品牌的负面影响消弭于无形之中。这件事办妥之后,我一定好好地整顿销售队伍,在公司内部对陈涛严肃处理,杜绝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理起来一定要慎重。”许长空稍稍停顿了一下,忽然问道,“北江,你读过《西游记》吧?”
“读过。”顾北江被问得一愣,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许长空这时会提出一个与当前的事毫不相关的问题。
许长空又问:“你还能不能记住,书里面最有智慧的一句话是谁说的。”
“不好意思许总,我被您难住了。”顾北江又是一怔,《西游记》中的对话浩如烟缈,他又怎么能记住哪个人物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不是佛祖说的,也不是孙悟空那等聪明人说的,而是从猪八戒的口中说出来的。”许长空哈哈一笑,“他说,‘依得佛法饿杀,不依佛法打杀’。”
顾北江略微思忖了一下,说:“好像有点懂,但还没有彻底懂。”
许长空说:“完全依照制度办事不行,完全不按制度办事也不行。安抚伤者是必须的,而且一定还要安抚好。伤者的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这一切相关的费用都不用说了,全部由公司负责。这些后续的事我会让人事部去做,就不需要你来分心了。还有,这件事就不必麻烦派出所那边了。我有个同学在市公安局,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陈涛这边你也不用操心。”
顾北江一听许长空要亲自出马,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了一半。
许长空继续说:“你现在的重点是要做好两件事:一是去医院把伤者安抚好;二是尽快摸清红火在山城到底采取了什么行动?这次行动对我们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还有,关于你刚才谈到的整顿销售队伍的问题,我觉得这件事可以暂缓。陈涛的行为的确有些过激,这是我们必须杜绝的,但他的这种竞争意识却无可非议。每一个业务代表,就要有这种强势的精神。我这可不是袒护谁,正如你所说,如果红火真的正在进行一个大规模的市场行动,那在这个时候对陈涛的处理过于严厉的话,我怕对整个销售队伍的士气产生负责影响,反而会对我们下一步应对策略的实施不利。”
顾北江恭敬地说:“许总深谋远虑,这到令我更是惭愧了。身为销售总监,居然连销售的事都没有考虑周到,这是我的失职。”
许长空笑着说:“北江,你不用自责,这是突发事件,让你来不及有充分的准备,自然就会分心了。”
顾北江苦笑了一下说:“许总,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到医院那边去了。”
“好,你去吧。”
3.
山城医科大学在山城一共有三家附属医院,其中,第一附属医院在山城被简称为“医大一院”。
当顾北江匆匆赶到医大一院的时候,黄昕的手术已经做完,并被从门诊病房转到了住院部。
顾北江刚一迈进住院部大楼的时候就接到了宋然的电话。宋然告诉他,黄昕在406病房,而且山城红火的销售总监韩霏和另外一个陌生人刚刚赶到。
放下电话,顾北江直奔一楼大厅的电梯走去,谁知电梯间里人满为患,他刚刚一脚踏进电梯里,超员的警报声便骤然响起。
顾北江皱着眉头从电梯间里退了出来,一眼瞥见电梯对面的楼梯口。略一思索,便匆匆走向了楼梯。
病房在四楼。顾北江一边上楼,脑子里一边还在思考着:一会儿和红火的人见面后该怎样组织自己的语言?以怎样的态度出现才合适……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上到了三层。由于脑子里想着事,再加之脚步过快,就在他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居然一不小心,和一个刚好下楼的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一声轻呼传来,对方手里拿着的保温饭盒也被撞到了地下。伴随着破碎的声响,饭盒的内胆显然已经跌破,并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顾北江顾不上许多,急忙低头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那个保温饭盒,嘴里还不停地道歉。
“没撞坏您吧?”等顾北江拾起饭盒,抬头望向那被撞之人时,不由得眼前一亮,顿时愣在了那里。
“顾总,您这匆匆忙忙的,是赶飞机还是赶火车呀?”就在他的对面,程雪雁正面含微笑注视着自己。
今天的程雪雁带给顾北江的是一种全新感觉。
在顾北江的印象里,程雪雁从来都是一席职业套装,给人以睿智干练,端庄从容之感。而今天,她却穿了一件白色的纯绵休闲衬衫,袖筒轻微地向上挽起,下身穿着一条蓝色水洗布上面印着小碎花的裙子,脚上穿着一双淡蓝色的低帮帆布休闲鞋,一种清纯自然,飘逸洒脱的质感跃然而出。
顾北江回了回神,不由走上前哑然失笑道:“雪雁,你怎么会在这啊?”
程雪雁指了指楼梯拐角处的缓台说:“我们到那边说。”
“我母亲在这里工作。”程雪雁看了看顾北江拿在手里的那个保温饭盒说,“我今天特意包了点茴香馅的馄饨,给她带过来尝尝鲜。”
顾北江苦笑着提起饭盒晃了晃,里面发出一阵玻璃碎片碰撞的声音,不由苦笑着说:“好端端的一份午餐,就这么让我给糟蹋了。”
程雪雁接过饭盒,笑笑说:“上帝保佑,好在我妈的嘴比你快,抢在你前面先把这批馄饨消灭了。”
顾北江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那真得感谢主,不然我的罪就更深了。”
程雪雁说:“说说你来这的原因吧?”
顾北江略微思忖了一下,便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程雪雁听完之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正在这时,顾北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知道是宋然在催促自己了,便对程雪雁说:“雪雁,那我就先过去了,改天我请客,将功补过。”
“别这么客气。”程雪雁把话题又一转,忽然问道,“病人叫什么?住在几号病房?”
“黄昕,在406。”顾北江说完,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这个职业白领,今天怎么有时间做起家庭主妇来了?”
程雪雁笑笑说:“我辞职了。”
顾北江惊讶地问:“辞职了?那你现在在哪家公司?”
程雪雁微笑着说:“我去了北溟。”
顾北江的心中不由一颤,他很想知道程雪雁为什么会去北溟,但在今天这样的时间与场合谈论这种事情显然不合适。只能日后再问个究意。
想这里,顾北江说:“那好,改天咱们再细聊,再见!”他一边说一边向程雪雁挥了挥手,便急匆匆地继续向楼上走去。
程雪雁望着顾北江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下楼,而是又按着原路返了回去。
……
顾北江推开406房门的时候,心中不由颤了一下。这是一间四人间的病房,原本就狭小不堪,再加上护理病人的家属,就让这个原本不到30平方米的空间显得更为局促。或许是一同赶上了探视的时间,屋中除了患者之外,护理病人的家属,还有前来探视的亲朋好友加在一起更是人满为患,这就让整间病房更是嘈杂凌乱。人多嘴杂,再加之空气的流动的不畅,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在房间中弥漫着。
“顾总,黄昕就在那张病床。”身旁的宋然指了一下靠在南北角的一张病床。
顾北江皱着眉头,小声对宋然说:“你去找护士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给黄昕换间病房。”
宋然自然明白顾北江的意思,自己这一边既然已经理亏了,那就要让对方在其他的方面挑不出毛病来,或者说显得更有人情味。只有方方面面都照顾到,这样才有助于更好地解决问题。
宋然虽心知肚明,可他却面露难色地低声说:“我已经找过了,现在整个住院部都是人满为患,根本就没有空房。”
顾北江想了想说:“你把护士长找来,我再跟她说一说。”
宋然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顾北江则舒展开皱着的眉头,他生怕碰撞到某个病人,只得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屋里仅容得下他一人的空隙中,向黄昕的那张病床踯躅地走去。
顾北江来到床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韩霏,而此时韩霏也看到了他,他急忙抢先打招呼:“韩总,你好!”
韩霏漠然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身边一位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男子介绍说:“这位是海城红火的销售经理丰起云。丰经理,这就是山城蓝冰的销售总监顾北江——顾总。”她故意把“顾总”两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
“你好。”丰起云沉着脸,礼节性地跟顾北江握了握手。
顾北江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黄昕,见他鼻子上裹着厚厚的绷带,原本刚才还在同丰起云谈着什么,可一听韩霏说出顾北江的身份后,便索性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见此情景,顾北江只得轻声问韩霏:“韩总,黄昕的情况怎么样了?”
韩霏冷冷地说了一句:“出去说吧。”言毕,便兀自起身向外走去,一旁的丰起云也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三人出了病房,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站定。
韩霏注视着顾北江,冷冷地一笑,嘲讽道:“顾总,你管理得好员工啊!”
顾北江清楚她语中的含意,苦笑了一下,满怀歉意地正色道:“韩总,都是我管理无方,是我的错。我代表陈涛和山城蓝冰向黄昕和红火表示由衷的歉意。”
韩霏冷笑着说:“就仅仅歉意吗?”
顾北江诚恳地说:“韩总,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想当务之急就是提供一切便利,妥善照顾好黄昕,让他能够安心养伤。至于其他的事,我们找时间再谈,您看怎么样?”
“安心养伤?”韩霏面带愠色地指着406病房的房门,大声质问道,“你说,这种菜市场一样的环境吵都吵死了,还怎么安心?”
见此情景,一旁的丰起云马上劝道:“韩总,您别激动,咱们有话慢慢跟他说。”言毕,转向顾北江说:“顾总,你刚才也看到了,韩总说得有道理,我觉得这的确不适合养病,要不咱们再换家好点的医院?”
顾北江说:“虽说病房的条件差了点,可‘医大一院’已经是山城最好的医院了。我已经让宋然去找护士长了,争取给咱们调个好点的病房。当然了,如果您非要转院的话,我建议还是征求一下黄昕的主治医生和他本人的意见比较好。”
丰起云望了一眼韩霏,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点头说:“这样也好。”
正在这时,宋然已经和骨科住院部的护士长来一同到了病房门前,见他们几人在外面站着,便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顾总,这位是赵护士长。护士长,这是我们顾总。”宋然给他们双方介绍完毕,便自动站到了一旁。
顾北江微笑着说:“您好,赵护士长。想必我的同事也跟您说过,我们想给病人换个好一点的病房,价格无所谓,关键是静。”
赵护士长面露难色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您也看到了,住院的患者多,再加上住院部的楼本身也不大,才会搞成这样,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说到这,她向西南的方向指了指说:“我们新的住院大楼正在施工中,等新楼盖好了,到时就能容纳下3000张床位,这些问题就都解决了。”
顾北江稍稍思忖了一下说:“护士长,您就再给想想办法。我们总不能等到新楼竣工那一天吧,您说是不是?”
宋然也在一旁见缝插针地说:“是啊,姐姐,您就再给想想办法吧!”
赵护士长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这没有病房我能有什么办法呀?可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再到心血管科看看,那的患者都在走廊里加床了。”
顾北江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走廊里有人喊:“谁是406黄昕的家属?黄昕的家属在哪?”他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年轻护士正在病房门口一边喊,一边向走廊两侧不停地张望着。
“在这!”丰起云急忙答应了一声,匆匆走过去,跟着那个护士重又进了病房。
顾北江则回过头,继续锲而不舍地和赵护士长就刚才的意愿交谈着。韩霏则一言不发地在走廊里踱来踱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须臾,丰起云忽然从房门里探出身体,向顾北江喊道:“顾总,你来一下。”
顾北江闻声怔了一下,便忙对赵护士长说:“赵护士长,您先忙吧,回头我再去麻烦您。”
“这不是麻不麻烦的事。”赵护士长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去。顾北江快步走入病房,宋然和韩霏见此情景,也随即跟入屋中。
屋内,从背影上看,黄昕的病床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男医生正在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地同黄昕交谈着什么。
见顾北江等人进来,那位女医生回过头望了众人一眼,便对顾北江微笑着说:“请问,您是顾总吧?”
“您是……”顾北江一愣,眼前这位面目和善的女医生自己并不认识。
那位女医生冲着他微笑着说:“我是雪雁的母亲。”
顾北江骤然怔在了那里,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当下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忙说:“阿姨您好,给您添麻烦了。”
程雪雁的母亲付杨50多岁,是医大一医的脑外科主任,医学博士。从外貌上一看就属于那种极善于保养,又极富有修养的知识女性。
付杨略微打量了一下顾北江,笑着说:“顾总太客气了。”说罢,指了指那位正在询问黄昕病情的男医生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陆主任……这是我们家雪雁的朋友。”
被称为陆主任的男医生,笑着和顾北江打招呼:“噢,原来是雪雁的朋友。”
“陆主任您好。”顾北江笑着同陆主任寒暄了一下,便问到了黄昕的病情。
陆主任说:“我一会儿叫人把患者的病历拿过来,再仔细看一看。”
付杨说:“顾总,陆主任是我们院的骨科第一人,由他亲自诊治就请您放心吧!”
顾北江说:“那我就放心了。还有阿姨,我和雪雁是朋友,您别一口一个顾总的叫了,我可受不起,您就叫我北江吧!”
“好,好。”付杨微笑着点头答应。
“对了,陆主任,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顾北江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说,“您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我们换个病房。”
陆主任看了看顾北江,又看了看付杨,然后对刚才出去叫他们的那个小护士说:“你去和赵护士长说一声,给406的这个患者换一间病房。”
小护士面带难色地小声说:“主任,咱们科已经没有多余的空房了。”
陆主任想了想,回头对顾北江说:“这样吧,顾总,您别担心,一会儿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顾北江见此情景,急忙笑容满面地连声道谢:“谢谢陆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