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罗里斯曼一行从香港搭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班机飞抵了山城。
罗里斯曼38岁,是英国V.J公司亚洲区总裁。他穿着一套笔挺且和体的米色西装,一双深蓝色的眸子中闪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睿智和从容。陪同他前来的还有V.J香港公司的总经理林永贤。林永贤35岁,曾就读于香港大学哲学系,后赴美深造,对中国的历史和文化颇具研究。
V.J目前销往中国内地的产品只有饼干这一条产品线,并且是通过香港一家代理商来实际运作的,在中国大陆并没有直接建立工厂。通过饼干的销量和他们的经济预测都显示出,未来的中国将会是亚洲增长速度最快的市场。因此,对于做事一向以谨慎著称的V.J而言,进入中国市场只是一个时间与时机的问题。而此时与北溟所要进行的合作项目,或许就是一次试探中国市场深浅的“触角。”所以,无论是V.J总部,还是罗里斯曼本人,都对这次中国之行抱有一个比较理想的期望值。
在机场海关的出口处,萧云帆和程雪雁接到了刚刚走出来的罗里斯曼和林永贤。他们亲切地握着手,用熟练的英语愉快地交谈着。萧云帆把程雪雁介绍给了两人,他们又礼节性地寒暄了一会儿,便坐上了萧云帆的汽车,驶向市区早已定好的酒店。
萧云帆把他们安顿到了喜来登国际酒店,并轻松地告诉罗里斯曼,今天先自由活动,等谈完正事之后,再带着他们好好游览一下山城。罗里斯曼笑着点头同意,萧云帆便和他约定,第二天一早接他们去北溟饮品公司。
萧云帆和程雪雁二人下了楼,坐进汽车。程雪雁笑着说:“‘奎元馆’在山城开了一间分店,我请你去吃‘虾爆鳝面’怎么样?”
萧云帆看了看表,说:“太好了,我这‘五脏庙’终于有好东西可以祭一祭了。”
……
奎元馆始创于杭州。那时当地特有而又大众化的面食是爆鳝面,各家的做法也都如出一辙,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把鳝鱼片炸好之后盖在面上以飨顾客。
谁知奎元馆却颇具创新意识,不仅将鳝片炸好,还要再另起油锅辅以其他的配料、佐料煸炒后烧面,其味道自然鲜香独特,与众不同。不久之后,奎元馆的爆鳝面便声名鹊起,引来的食客也络绎不绝,生意格外的兴隆。
奎元馆山城分店坐落在“仿古一条街”上。这条街路是山城专业化的餐饮一条街,各式各样的酒楼餐馆林立其中,中餐、西餐一应俱全。川、鲁、粤、苏,湘、浙、闽、徽,八大传统菜系在这里仍是倍受青睐。后来衍生出的上海菜、北京菜菜馆,也是门庭若市。整条街路的建筑全都是模仿明清时期的建筑风格。置身其中,大有一种时光倒流,返古归真之感。
此时正值饭口时分,奎元馆的一楼已人满为患。萧云帆和程雪雁便在二楼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包间坐下。
程雪雁点了两碗虾爆鳝面,外加一个凉菜,一个热菜,还给萧云帆要了一瓶啤酒。
点完菜之后,程雪雁从包里掏出了上次从萧云帆那借去的《第七封印》的DVD光碟,放在桌面上轻轻推过去说:“这个看过了,还给你。”
萧云帆接过,随手放入自己的公文包内,问道:“有什么新的启示吗?”
程雪雁笑笑说:“我一直在奇怪,为什么外国人拍得这种虚构影片,也拍得跟真事一样,而我们的国产电影即使是拍真人真事改编的素材,也没有一种真实感,反而给人一种像是在演戏的感觉呢。”
“这是因为我们的演员在日常生活中就是在演戏。”萧云帆也笑了笑说,“电影是一个抽离现实生活的层次,在这样的场景中,演员必然会加之以所谓艺术的夸张,既然平日里就已经是在做戏,再加上在银幕上这么一夸张,就只有使演戏的痕迹暴露无疑,让观众找不到一点真实感了。而现在的观众,也已经习惯了浮夸的表演,再也不知‘真’为何物了。”
程雪雁说:“‘真’既然表演不出来,那这个‘真’在哪里呢?”
萧云帆说:“无所在,无所不在。”
程雪雁说:“无所在,是根本就没有。无所不在,是哪里都有。简直是越听越胡涂。”
萧云帆说:“真即道,道是宇宙的法则、规律,这个法则和规律是没有常法,没有定形的。”
程雪雁想了想说:“有点像水?”
萧云帆说:“这么理解也可以,水近于道,但还不是道。”
程雪雁说:“能够接近道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萧云帆笑笑说:“继续谈谈你对影片的感悟吧,看看有没有接近道。”
程雪雁说:“我觉得《第七封印》这个故事是在诠释一种个人得救的思想。也就是说每一个不同的个体,都必须自己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得救之路。骑士去救人,那只是浮在表面上东西的。其实,在他有了救人意识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已经得救了。约翰一家也不是依靠骑士才逃离了死神,而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才看到了未来的新世界。”
程雪雁给萧云帆倒了一杯啤酒,萧云帆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说:“基督教的新教文化是强调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得救,上帝是个体灵魂所认同的对象。在这种文化的观照下,就变成了个体应该如何去面对上帝,如何去面对自己,而不是如何去面对世人的问题。原罪是人与生俱来的,要自我救赎,而救赎不以别人的意志为转移。中国传统文化里,是没有上帝这种符号的。即使是‘天’,也是‘天地人’这个世界构成系统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不是超越于这个世界之上的造物主。因此,在这种观念里没有超越世间的救赎,更多的是以别人的想法为主。也就是说,自己觉得事情该不该,是由于别人会怎么想。所以,这种文化里不存在灵魂得救,更没有来世和灵魂不朽,他所苛求的仅仅是肉体的长生。中国式的传宗接代,也不过是寄希望以一己之身的延续,来实现肉体的长生而已。”
程雪雁说:“‘三世因果,六道轮回’难道不是说灵魂的转世吗?”
此时,服务员已把两碗香喷喷的虾爆鳝面和一荤一素两个菜端了上来。
萧云帆夹了一口面,赞了一声好吃,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继续饶有兴致地侃侃而谈:“六道轮回中投胎转世的说法源于印度佛教,自从传入中国之后就被本土化了。这种轮回之说随之就被解读成了在现世中做人的报应观念。如果做好人好事的话,就可以将现世的贫贱之身,转化为来世的富贵之身;要是做坏人坏事的话,就会获得相应的恶报,甚至坠入畜生道、饿鬼道,沦为禽鬼之身。在这里,这个所谓的投胎仍然是肉体,不是灵魂。”
程雪雁想了想,问道:“这和你提过的文化基因有关系吗?”
萧云帆说:“任何一种文化都会折射出一种他本身所特有的行为。它们会以这种文化所固有的脉络相互关联。文化基因是构成这一脉络最核心、最根本、最深层的单位。所以,文化基因的本质特征,就决定了其外在的文化行为。”
程雪雁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异样温柔,他默默地注视着萧云帆,不由叹道:“真是匪夷所思。”
萧云帆吃了一口面,继续说:“中国文化的基因具有最典型的静态特征,不喜欢动。整个文化的脉络结构趋向于天下大治、天下太平,致合守中。换句话说,就是维持整个社会结构的平稳与不变。因此,无论表层出现怎样的变动,都无法带来文化基因的变异。由于文化基因始终保持不变,就致使任何的表层变动总是很难产生进步与超越。”
程雪雁若有所思地说:“那也就是说,像新文化运动这样的大变革,也只是对文化表层产生了冲击,而对文化基因的深层变异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萧云帆说:“就某种意义而言,这种变革似乎是促成了社会制度与生产方式的改变,但对于文化基因却仍然是在变动之后更趋向于稳定。这种过程是一种物理过程,并不产生化学意义上的变化。”
程雪雁想了想,问道:“这些仅仅是现象,我更想听的是你从现象中所推导出的结论。”
萧云帆说:“这种文化势必会造成个体的弱化,不利于自我人格的形成。在中国社会里,人的概念只有在社会关系中才能体现出来,如果把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全部蒸发掉,那么这个人也就随之蒸发了。他们不认为在一些具体的人际关系背后,还存在一个抽象的人格。他们更倾向于用一些公式化的两人关系去定义自己,而不是由自己去定义这些关系。具备了个体灵魂观念,就会比较容易产生明确的自我疆界,而传统观念恰恰把这个明确的自我疆界铲除掉了。”
说到这,萧云帆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你就拿80年代以后出生的这拨孩子们来说吧,刚刚有了一点自我意识,刚刚体现了一点自我人格,就被各种声音斥之为自私。自我跟自私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孩子们再稍有反抗,就纷纷又被更大的声音给活埋了。你说,难道一个人只有被纳入世俗关系之中才能称其为人吗?一个连独立人格都尚未健全的民族会是一个强悍的民族吗?一个处处都照顾弱者的文化会是一种强势文化吗?”
程雪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啤酒,伸出一只手用力地同萧云帆握了握,一本正经地说:“这些问题我虽然回答不了,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替‘80后’的同龄人对你说出来——理解万岁!”
二人相视一笑,碰了一下酒杯,各自饮尽了杯中酒。
程雪雁说:“刚才谈了这么多宗教和哲学的话题,我忽然发现信仰是如此不可思议。从管理的角度而言,宗教组织的管理是不是可以称作一种最深刻的头脑管理?其中最核心的是‘信仰’两个字。基于虔诚的信仰,即使教徒散居在世界各地,也会按照教理、教义的要求行事。这是一种自觉的行为,在很多时候它并不需要借助任何所谓的管理技巧却依然行之有效,这其中的道理是不是也值得我们参悟呢?”
萧云帆夹了一口菜,笑着说:“你都快成巫师了,从一部伯格曼的《第七封印》就想到了这么多,以后有时间还可以看一看费里尼和安东尼奥尼导演的片子,相信还会有更多的感悟。”
程雪雁一边低头夹菜,一边笑着说:“要看的话我就到你那里去看。”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吧哒”一声,萧云帆手中的筷子竟然跌落在了地面上。
程雪雁抬头一看,只见萧云帆面色惨白得吓人,豆粒大的汗珠正在一颗一颗地顺着额头滚滚滑落。他紧闭双眼,用一支手拄着头支在桌子上,用拇指和中指用力地按压着头顶两则的太阳穴。
程雪雁骤然一惊,急忙站起身,一步跨到萧云帆身旁,焦急的问:“你怎么了?”
“头疼。”萧云帆咬紧牙关回答。
“咱们去医院吧!”程雪雁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似乎不是发烧,便挽起萧云帆的胳膊,试图要把他架起来。
萧云帆痛苦地摆了摆手,说:“不用,老毛病,挺一会儿就过去了。”说罢,他往里挪了挪身子,整个身体靠在了里侧的墙上。程雪雁在他身边的座位上望着他,不安地坐下来。
须臾,萧云帆睁开眼睛说:“没事了,我们走吧。”
程雪雁见他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些好转,便急忙起身掏出一张百元的钞票放在桌上,叫了声埋单,便搀着萧云帆向外走去。
2.
初秋的夜已把夏日的燥热剥去了许多,能让人感觉到几许淡淡的清凉。夜空中,月静如水,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就像铺了一层银色的缎子一般煞是好看。
程雪雁此时却无心去欣赏这美丽的月夜,而是紧紧地挽着萧云帆出了饭馆的大门,快步走到他们的汽车旁边。
“把车钥匙给我。”程雪雁对萧云帆说。
萧云帆说:“还是我开吧,已经没事了。”
“没什么好商量的。车钥匙放在哪了?”程雪雁不容分说地去翻萧云帆的上衣口袋。
“好,给你。”萧云帆苦笑着,无奈地掏出车钥匙递给她。
程雪雁接过,按了一下遥控按钮,车门应声而开。她先打开后车门,让萧云帆舒服地坐在后排座位上,然后自己坐进了驾驶室。
程雪雁发动了汽车,转过身关切地问道:“我看,咱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萧云帆摆摆手说:“你把我当成纸糊的啦?这种小毛病,不碍事。我家里有止疼药,吃完以后,睡上一觉就好了。”
“那我送你回家。”程雪雁说完,便熟练地驾着汽车朝北湖花园小区的方向驶去。
……
两人上了楼,打开房门,程雪雁在萧云帆的指引之下找到了药。
吃过药之后,萧云帆似乎好了一些,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他注视了一会儿程雪雁,轻声说:“我没事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程雪雁望着一脸疲惫的萧云帆,心中蓦然泛起了一种怜爱的情愫。她爱这个男人,爱他的坚强,爱他的柔弱,爱他的洒脱,爱他的不羁……
爱无所从来,也无所从去,同样是那么不可思议。
程雪雁温柔地说:“你先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萧云帆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真没事了。”
程雪雁把眼睛一瞪,说:“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快去睡,我妈曾经跟我说过,不能什么事都顺着病人。”
“随你吧。”萧云帆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朝卧室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说道:“要是觉得闷的话,书架里有影碟。”
程雪雁会心地一笑,然后痴痴地望着萧云帆的背影,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禁油然升起。
过了一会儿,她转身来到书架前,选了一盘名字叫做《野草莓》的光碟,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
萧云帆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他正置身于一处仿佛世外桃源般的青山绿水之间。天空格外晴朗,他无忧无虑,神情惬意地走在一条两旁栽满了松柏的路上。
他一边走,一边放眼向四处望去,只见一座座庄严的墓碑井然有序地排列在宽广无垠的大地上。他觉得这个地方自己曾经来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几时来过。他不由停下脚步,苦苦思索着。
不远处,几个身着黑衣,胸带白花的人正默默地伫立在一座刚刚落成的墓碑前,看样子像是在参加什么人的葬礼。
萧云帆身不由己地走上前去,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分开人群走到墓前。他转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觉得这些人也似曾相识。他发现有人在哭,有人在笑,也有人沉默不语。
他转过身,走到墓碑前,想告诉墓中之人:“哭的是慈悲,笑的是解脱,沉默的是思索……”
蓦然之间,他忽然觉得里面的人同自己好像有着某种非同寻常的关系。他又进了一步,很想看清楚碑身上的文字……
他看清了,原来墓碑上赫然刻着自己的名字:萧云帆。他忽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自己已经死了……这些人来参加的是自己的葬礼。
倏忽之间,所有的人全都消失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渐渐地飘了起来。越来越高,竟飘向那遥远的天际……
空中散发出一种祥合的光耀,他的周身都被笼罩于这片夺目的色彩之中。
他向地面望去,青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依稀之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墨绿,大地也渐渐消逝,模糊成一片浅浅的黑褐色。他一直向上飘着,似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形状,周身的细胞都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置身在云层之中,就如同躺在一床柔软厚暖的蚕丝被之上,一直向上飘着,飘着……
惬意之中,他不由睁开了双眼,原来种种的幻象不过是南柯一梦。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仔细地体味着梦中的情境。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印象清晰的梦境和如此感同身受的体验。
“那个地方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国吗?这是否就是所谓的解脱……”想到这,萧云帆不由摇头暗笑。
他觉得有些口渴,便起身去喝水。朦胧之中,借着幽暗的月光,他看见自己床边的一把靠背椅上好像坐着一个人。他打开床头灯,仔细看去,没错,在椅子上的确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程雪雁。
程雪雁已然安静地睡了。她不放心萧云帆一个人在家,而是在床边守候着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萧云帆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午夜时分。自己已经睡了四个多小时,精神感觉好多了。
他缓缓地来到程雪雁身旁,低声招呼:“雪雁,雪雁……”
程雪雁睁开眼睛一看是他,便一边站起身,一边略带歉意地说:“我本来想等你睡了再走,可谁知道自己竟然睡着了。”
萧云帆望着她,眼里掠过了一丝暖暖的温情,说:“这么睡也不怕着凉?”
程雪雁也望着他,目光中闪烁着火一般的炽热:“你这么关心我?”
萧云帆故意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身说:“这么晚就别回去了,你在这睡,我去客厅。”
他刚想挪动脚步,程雪雁却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云帆……”
萧云帆的身体陡然一震,他清醒地意识到程雪雁此时此刻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他慢慢地转回身,柔和的灯光下,她白晳的脸上泛起一片娇艳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热辣如火的目光正饱含深情地直视着自己。
萧云帆注视着程雪雁,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种很复杂的神色,他轻轻地推开她,平静地说:“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程雪雁对萧云帆的话充耳不闻,她缓缓解开自己衣衫的钮扣,慢慢摘下了乳白色的真丝文胸,丰腴的乳房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萧云帆默默地注视着她,那如羊脂般细滑的肌肤,性感柔润的双唇,美丽无比的脸庞,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散发着一种动人心魄,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萧云帆的瞳孔仿佛在刹那间渐渐地缩小,他觉得身体之中似乎也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着。一种本能的欲望,迅速地袭遍了周身的每一个毛孔。
他向前走了一步,可蓦然间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便缓缓地转过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背对着程雪雁,冷静地说:“不能这样做。”
程雪雁走到萧云帆的面前,用探询的目光直视着他的双眼,以同样冷静的语调问道:“你不爱我吗?”
萧云帆的身体陡然一震,眼中飘过一丝难以言表的凄凉,他努力让自己的语调趋于平缓:“世人都被自己欺骗了,哪有什么我爱你?不过都是‘我’让‘我’来爱你罢了。”
程雪雁久久地凝视着萧云帆,说:“你在说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可以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无视到这种程度。不过我相信,你还不会沦落到拿世俗的道德和责任来说事的地步。”
萧云帆脸上的痛苦之色愈来愈盛,他不敢再面对程雪雁逼视自己目光,而是走到床边,拿起她的外衣轻轻给她披上,缓缓地说:“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程雪雁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的东西,她平静地说:“没有结果正是结果,我很想尝试一下这没有结果的结果究竟会怎么样。”
萧云帆低下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抬头正视着程雪雁说:“是我不值得你这样,我没有资格接受这份感情。”
程雪雁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她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愤懑,缓缓地说:“萧先生,这样的对白实在过于老套了。”
说完之后,程雪雁便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一瞬间,她再也无法克制那股巨大的,难以言表的绝望,泪水顺着面颊潸潸滚落。
3.
北溟饮品公司二楼那间小会议室里,谢思涵、萧云帆,技术副总刘仁轩正在同罗里斯曼一行就转让可乐配方的事进行着谈判。
罗里斯曼彬彬有礼地对谢思涵说:“非常感谢谢小姐和贵公司对V.J的信任。经过我们这几天的考察,我们对与贵公司的合作,抱有非常大的兴趣。”
谢思涵微笑着说:“罗里斯曼先生,我们的诚意也不用我过多的表述了。虽然北溟饮品公司目前还很小,或许离您的预期还有一些距离,但我坚信,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大做强。时间和事实都会证明,贵公司和您的选择是正确的。”
罗里斯曼说:“事实上,小公司并不一定弱,而大公司也并不一定就强。大与小,强与弱并没有本质上的必然联系。对于一个组织而言,能够健康、持续和稳定的发展壮大,这才是他的核心竞争力所在。我们不希望他发展得很快,然后一下子就垮掉了。北溟目前的规模虽然不是很大,可无论是从萧先生的商业计划书中,还是我们的亲眼所见,都得出了一个判断,那就是贵公司是一个有潜力的公司。”
林永贤也在一旁说道:“我和萧先生算是老朋友了,对他的人品和能力都非常认同,这也是我们这次合作的基础。”
萧云帆望了一眼罗里斯曼和林永贤说:“先生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红火和蓝冰已经帮助我们完成了产品概念的导入期,中国消费者早已接受了这味道如同中药一般的饮料——可乐。经过他们的培养,中国可乐市场的规模应该在上百亿元左右。诸位都知道,任何一个市场都会产生前三名的强者。即领导者、挑战者、追随者。这么多年来,红火和蓝冰一直就在扮演着可乐类饮料中的领导者和挑战者的角色。三个人凑成的一台戏才有热闹看,在这一块细分市场还理所当然的保留了一个追随者的位置。谁将会成功地饰演这个角色?谁最有可能成为可乐类饮料的第三大品牌?这都将取决于他进入市场的时机,以及自身的实力。近年来,中国市场的增长正呈献出一种几何级数的态势。诸位可以试想一下,一个拥有13亿人口的大国,如果有10%的消费能够选择我们的产品的话,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
罗里斯曼说:“经过我们的测算,如果我们的可乐产品在中国真的能成为仅次于红火与蓝冰的追随者的话,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萧云帆说:“不错。以蓝冰为例,在中国一个省的销量,就远远超过它在日本和韩国的销量总和。”
罗里斯曼和林永贤对视了一眼,两人低语了几句,林永贤便对谢思涵说:“谢小姐,我们双方都对合作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诚意。可是,有一件事却不太明白。”
谢思涵说:“林先生有话尽管说。”
林永贤想了想,说:“贵公司为什么只是购买我们的可乐配方?如果直接向我们购买浓缩液不是更方便,更直接吗?”
没等谢思涵回答,刘仁轩接过话头说:“是这样,我们目前没有独立研制和开发可乐类产品配方的能力,但可以根据贵公司的配方,再重新调配出一个更适合中国消费者口味的可乐产品。”
林永贤点头说:“这样的想法我们可以理解。拿红火可乐这个百年品牌来说,世界历史上只有七个人知道它的配方,据说这个配方至今仍被锁在亚特兰大的一个保险箱中。由此可见,这个行业的规则您应该清楚,所谓的配方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了,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这也是两大可乐只向装瓶厂提供成品浓缩液的原因。还有一点,请恕我直言……”
谢思涵平静地说:“请讲。”
林永贤看了一眼罗里斯曼,见罗里斯曼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便继续说:“对于优秀的公司而言,他所追求的是一种长期而稳定的利益。可如果按贵公司所提出的这种合作方式,对于我们双方无异于是一锤子的买卖。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把配方出售给贵公司,今后在中国市场无论销售了多少用V.J的配方生产出来的可乐,和V.J都不再产生任何关系。我想,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合作,那对于我们来说,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谢思涵看了看萧云帆,微笑着对林永贤说:“林先生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林永贤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借鉴红火或蓝冰与中国装瓶厂的合作模式,即由我们向贵公司提供可乐的浓缩液,贵公司就地取材灌装销售,这样既保证了产品的品质,又建立了一种良性的长期合作关系。”
萧云帆在一旁插道:“罗里斯曼先生的意见呢?”
罗里斯曼向后直了直身体,郑重其事地说:“我认为林先生的提议最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
谢思涵略微思忖了一下,说:“我是说假设……如果就这一点无法达成共识的话,我们双方是否还具备合作的可能性。”
罗里斯曼想了想说:“我也假设一下,如果这就是贵公司底线的话,那将会产生两个结果:一是V.J最终会放弃这样的合作;二是这种一次性的买卖关系,会使V.J把可乐配方标上一个贵公司所无法接受的天价,而这也势必会导致此次合作的破裂。所以,从个人角度而言,无论是哪个结果,都是我不愿看到的。”
谢思涵说:“我看不如这样吧,罗里斯曼先生,我把您和林先生的提议向董事局汇报一下,然后咱们再谈,好事多磨嘛。”
罗里斯曼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也好,那我们就回酒店等您的消息了。”
谢思涵笑着说:“您先别着急,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择日不如撞日’,您来的这几天,我们也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这不礼貌。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去‘海上皇宫’,请您二位品尝一下正宗的‘谭家菜’。”
罗里斯曼刚想接受邀请,就听见林永贤在一旁说:“谢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和罗里斯曼先生还是回去吃吧,很方便的,就不麻烦诸位了。”
谢思涵笑道:“那怎么行?饭店已经订好了,林先生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林永贤还想说什么,萧云帆便在一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放心老朋友,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这一点谢小姐分得很清楚。”
林永贤看了罗里斯曼一眼,然后对萧云帆豁然一笑说:“既然是这样,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4.
众人一同吃过午饭后,谢思涵便派车把罗里斯曼和林永贤送回酒店。自己亲自驾车,载着萧云帆和刘仁轩一同回公司。
车子刚刚转过一个路口,就听刘仁轩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洋鬼子可真够精明的。”
萧云帆笑了笑没有做声,谢思涵也笑着说:“萧大哥,经过这两次和罗里斯曼的接触,我明白你上次说的话了。”
萧云帆问:“我说过什么了?”
谢思涵说:“在他们潜意识中,过分注重吃是一种不会得救的行为。”
萧云帆恍然一笑,说:“正是这种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往往会导致对同一件事产生大相径庭的理解和判断。所以,就算出现了多么违背常理的事情,如果从这个角度来阐释,就都不会大惊小怪了。”
刘仁轩在一旁说:“我看他们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在这一点上,跟中国商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们更直接,也更理性。不会像中国商人那样把生意和人情搅在一起。”谢思涵若有所思地透过风挡玻璃注视着前方。
萧云帆也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对刘仁轩说:“刘总,不知道我们上次探讨的那个问题,您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谢思涵也饶有兴致地说:“是呀刘总,如果我们自己生产可乐的话,再向里面添加点什么样的原料才能更有助于形成自己的产品特色呢?”
刘仁轩摘下自己那副宽大的近视镜,用衣襟一边擦着镜片一边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我们的松仁露以松仁为原料,具备了一定的保健功能,而可乐属于碳酸饮料,说白了就是水和二氧化碳,其本身谈不上任何营养,况且,里面的咖啡因也是颇受争议的物质。从属性上看,虽然松仁露和可乐同属于饮料这个大类,但就功能而言,两者却没有任何可比性。我考虑的是,能不能在可乐中添加一种物质,让它具备某种功能性,哪怕只是一点点。如果这样的话,可乐就不仅仅是水加二氧化碳的产物,它还能与松仁露建立起某种类似的联系。做到了这一点,这两款产品就很容易彼此呼应,相互照顾。”
萧云帆赞同地说:“非常好,刘总思考的方向是非常正确的。”
刘仁轩戴上眼镜,继续说:“可乐是夏天喝的饮料,从中医学的理论来讲,夏天的阳气全部浮在体外,身体内部会处在一种寒湿的状态下。这个时候,人的消化能力是最弱的,脾胃也是最虚的,现在的年轻人不了解这些。所以,夏天的时候最好吃一些温热的、宣发的东西来保持机体的平衡。”
谢思涵笑着说:“祖国医学博大精深,刘总又提出一个中西合璧的产品改良思路,这可乐看来也必将焕发异彩。不知道,刘总究竟想向里面添加什么呢?”
“姜汁。”刘仁轩微微一笑说,“民间有句俗语,‘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说得就是这个道理。姜是适合的配料,他的宣化功能好,而且成本也相对低廉。”
萧云帆想了想,问:“在技术上实现的可能性大吗?”
刘仁轩讳莫如深地说:“我们已经在市场上买了红火的成品,第一轮的添加测试已经完毕,一会儿回去咱们就去品尝一下?”
谢思涵由衷地称赞道:“刘总的效率的确是让人钦佩。”
萧云帆说:“创新不是创造了什么,而是在于你舍弃了什么。舍弃了旧的,就是创新。”
刘仁轩闻言一笑,随即,又皱着眉头说:“可是,我看我们同V.J公司的谈判前景并不太乐观,要是没有可乐配方的话,作为配料的姜汁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萧云帆说:“如果姜汁添加在V.J提供给我们的可乐浓缩中,这可以吗?”
刘仁轩说:“这和添加在可乐成品中几乎是一个道理,没有问题。”
“那就没有问题了。”萧云帆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把车窗摇下了一点,让外面的新鲜的空气吹进来。
刘仁轩没有明白萧云帆话中的含意,他错愕地看了看萧云帆,又看了一眼驾车谢思涵,似乎是想从他们的眼神中来找出答案。
谢思涵似乎看透了刘仁轩的心思,笑着说:“萧大哥的意思是要从V.J直接购买可乐浓缩液。”
刘仁轩还是没明白,在他的印象中,刚才自己这一方还是一直咬住可乐配方不放,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成浓缩液了呢?
萧云帆说:“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我们的目的是要生产可乐,所以无论是配方也好,原浆也好,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分析中国市场的潜力,以及提出一个他们无法接受的条件,就是让他们自己选择一个看起来有利于他们的方式来进行合作。”
刘仁轩想了想,说:“那成本呢?两大可乐的浓缩液可都是在中国生产的,如果我们从国外进口,那产品的成本就必然会高于两大可乐,如果那样,在成品价格上将不会体现出任何优势。”
萧云帆说:“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可对于跨国公司而言,讲求培育市场、培育品牌。因此,他们在进入一个新市场的先期往往会以投入为主,并且会根据实际的情况做出一个长期的盈利计划。一些公司的市场亏损期甚至长达5年、10年。仅就蓝冰而言,中国市场已经开始进入了投资回报期,先期长达数年的投入就要开始回收,而浓缩液的销售就是他们盈利的一个主要部分。仅去年之中,他们销售给各装瓶厂的浓缩汁价格就涨了两次,这对于装瓶厂而言,产品的成本不是低了,而是高了。”
谢思涵说:“所以,接下来我们和V.J所要洽谈的就可乐浓缩液的价格问题。我们的目的是要他们以最优惠的价格供应我们。况且,正如萧大哥所说,中国市场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导入期,在这个时期对一个新市场有所投入是必然的。”
刘仁轩思忖了片刻之后,问道:“谢总和萧先生就这么有把握?”
萧云帆淡然一笑说:“刘总,您认为他们大老远的跑到这就是为了卖给咱们浓缩液吗?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刘仁轩不由随口问道:“那他们还想怎么样?”
萧云帆没有回答,他脸上似乎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就在这时,车子也似乎缓缓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向北溟饮品公司的方向疾驰而去。
5.
罗里斯曼和林永贤没有直接回客房,而是在酒店一层的咖啡厅里要了一壶“祁门红茶”,一边喝一边看似随意地攀谈着。
“好茶。”林永贤轻啜了一口茶,笑着说,“说起这祁门红茶,我在一本书里还看到过一则有关它的秩闻趣事。”
罗里斯曼颇感兴趣地说:“说说看。”
林永贤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在中国的晚清时代,时任直隶总督,素有‘中兴第一名臣’之称的曾国藩欲回湖南老家颐养天年。清政府因为他曾经权倾朝野,门生遍布天下,再加上他本身又是汉人,所以担心他心怀叵测,包藏叛逆之心,于是,就在他的四周布置了严密的暗中监视。一次,曾国藩正在同幕僚们下棋,觉得所饮的龙井茶索然无味,不由把茶杯放在了一旁,无意间说道,想当年我在祁门驻军时,所喝的当地‘祁红’胜此茶多矣。谁知不久之后,清廷竟忽然派飞骑从北京送来了一大篓的祁红。直到这时曾国藩才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湖南距北京虽远,可自己的一言一行,却早就有人密报于朝堂之上了。”
罗里斯曼听完之后笑了笑说:“这个故事是不是说,即使是再有能力的人,只要被你的老板认定不再忠诚的时候,那他就会想方设法的防范你。”
“准确地说不是‘忠诚’而是‘忠心’。对所有人的‘忠’可以称之为忠诚,而对于一个人的‘忠’却只能叫做‘忠心’。中国古代在讲君臣关系的时候,常常要求臣子只忠于国君一人,而只对其一人‘交心’,而这个所谓的‘心’,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究竟是忠是奸也无从分辨,所以,国君往往以个人的好恶来区分臣子的忠奸,这样的结果就导致了中国历史上的忠臣与奸臣之说。”
罗里斯曼说:“这到是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任何一个民族的语言都能够体现出一种特有的文化含义。我留意了一下,在你刚才所讲述的故事当中,用到了‘担心’、‘心怀叵测’、‘叛逆之心’还包括刚刚提到的‘忠心’。在这么一段短短的叙述中,就如此频繁地使用了‘心’这个词,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心’在中国文化中应该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地位。”
林永贤沉思了片刻说:“我认为,中国文化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一种‘心的文化’。中国历代哲学都倾向于把‘心’作为宇宙的本体,这与西方哲学以‘存在’为宇宙的本质是不同的。”
罗里斯曼说:“这样看来,中国人所说的‘心’主要应该是一种感情作用?”
林永贤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罗里斯曼继续说:“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的智力活动也倾向于把‘心’当作是主要的分析对象呢?”
林永贤说:“中国儒家的‘三纲五常’、‘仁义礼乐’所分析的范畴其实就是一些人伦与感情的范畴。在社会与人际关系中往往倾向于‘以心换心’。这种现象不仅在大陆,台湾、香港,以及东南亚的一些华人圈子里也都表现得比较明显。”
罗里斯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那也就是说中国人常常是把理智与感情混在一起的。而这种把理智感情化的结果,也必将会使意志与判断力都被感情化,理性思考与道德判断也同样被感情化。”
林永贤也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所以说,‘得人心者得天下’。而这个‘心’又必须通过‘身’才能被照顾,能安抚人身者,就可以得到人心。”
罗里斯曼会意道:“就像刚刚谢小姐她们的盛情款待一样?”
林永贤笑笑说:“中国有句古话‘攻心为上’。就是说驾驭人最佳的办法就是‘攻其心’,而捷径便是‘安其身’。”
“想不到一顿午餐居然能承载着这么多的内容,听起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议。”罗里斯曼皱了皱眉说,“你怎么看待我们对同北溟之间的谈判结果?”
林永贤想了想说:“以我对萧先生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替北溟出这种昏招。”
罗里斯曼点头说:“不错。我们自然也不会只为一个小小的可乐配方就万里迢迢地赶到这里。”
林永贤端起茶壶,往罗里斯曼和自己的杯中重又注满了茶水,略微思忖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地说:“我通过香港的代理商了解到,北溟饮品公司的背后是北溟集团。这是一家实力雄厚的民营企业,并且同当地政府有着较为密切的关系,是一家理想的合作伙伴。”
罗里斯曼意味深长地说:“北溟饮品公司是我们接触和深入了解中国市场的‘触角’。只要先期同他们建立起一种长期的买卖关系,日后,这个触角就不仅仅是一个触角,而会对V.J的中国市场战略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现在我们所要讨论的不是能否合作的问题,而是怎样做才能与北溟建立起这种合作关系的问题。”
林永贤说:“目前最有利的办法就是同他们建立起可乐浓缩的供给关系。如果北溟真的把可乐产品打造成了一个新的强势品牌,自然就会带动我们浓缩液的销量。如果他们失败了,我们也不损失什么。”
罗里斯曼说:“如果他们成功的话,我们自然也会加深同他们的合作。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对我们提出的这个条件抱有异议。”
林永贤笑笑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北溟购买配方的目的是要生产可乐,我们卖浓缩给他们,他们自然也可以达成这个目的。所以,我觉得这次合作成功的关键与否取决于我们的浓缩液以什么样的价格卖给他们,而不是卖不卖给他们可乐配方。”
罗里斯曼沉思了片刻说:“在合作前期,我们的优惠幅度不防大一些,至少应该比红火和蓝冰要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生产出来的成品在价格上占有一定的优势。我们可以把这个优惠条件,在谈判中转化为一种对北溟的支持,这是否也可以称为‘安其心,抚其身’呢?”
林永贤沉吟了一下说:“我由衷地钦佩罗里斯曼先生的战略眼光,以及对中国文化行为举一反三的智慧。”
罗里斯曼笑了笑,然后郑重其事地说:“林先生,我们和北溟达成协议之后,你要多留意他们的举动。一旦他们的可乐在市场上产生了预期的效应,或许就是我们正式进入中国市场的时候。到那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将向总部推荐你作为中国公司的负责人。”
林永贤毕恭毕敬地说:“谢谢罗里斯曼先生,我一定不会让您和总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