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当中放置着各式各样的茶具,萧七儿略懂一二,皆是拜贾英杰不吝赐教。此时精美的风炉上放着铁锅,由于众人都是准备好的茶末,所以此时就只等水开。
萧七儿伸长了脖子看过去,风炉的三只脚上写的都是古文,她自然不懂,便问李恪。原来风炉一只脚上写"坎上巽下离于中",一只脚上写"体均五行去百疾",一只脚上写"圣周灭胡明年铸"。
风炉三只脚间开三个窗口。窗口上书六个古文, “伊”“公”,“羹”“陆”,“氏”“茶”,意思是“伊公羹,陆氏茶”。李恪轻声说着,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但一旁的老者还是听到了,面露笑意微微点头。
炉上支撑锅子用的垛,也分三格。一格上是只野鸡。野鸡是火禽,故画一离卦。另一格上是只彪。彪是风兽,故画一巽卦。余下一格上是条鱼。鱼是水虫,故画一坎卦,“巽”表风,“离”表火,“坎”表水。风能使火烧旺,火能把水煮开,所以要有这三卦。李恪说完微笑看白衣男的一举一动,仿佛在欣赏着一出歌舞。
萧七儿听完不由对李恪侧目而视,旁边那老者脸上的皱纹都漾开了。
不一会儿,铁锅里的水出现“鱼目”般的气泡,并伴有声音。白衣男动作优美的将一旁的调味料放入其中。
又不多时,另一位白衣男自锅中舀出一瓢水放置一旁,然后用竹夹在沸水中转圈搅动,随着搅动沸水出现了旋涡,接着他便用“则”(量茶叶之用)量茶末从旋涡中心投下。
片刻,水大开,如波涛翻滚,水沫飞溅,男子将刚才舀出的水重新加如锅中,水沸被止住。
不多时,两名男子将铁锅小心翼翼的端到交床(放铁锅之用)上。到此,煮茶工序算是走完了。两名男子自始至终面带微笑,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看的萧七儿心旷神怡,回味绵长。
白衣男在煮好的茶汤上薄薄的舀去一层直接扔掉,紧接着又舀出茶汤放在熟盂里(盛茶汤用)。接着另一位男子取出精美青瓷小碗,李恪说那是越州瓷。
男子摆出三个青瓷小碗,将茶汤均匀的舀进碗中,整个动作犹如天女散花。在此过程中,周围的人皆不敢说话,直望着那涓涓茶汤滚落入碗中,升起一层雾气,飘来的茶香早已醉了在场诸位。
萧七儿看摆出了三个小碗,心中不解,忙数了数在座的人,就算除掉她,可还有五个人呢,这怎么分呢?
白衣男在琴音中迈着轻柔的步子,来至李恪面前,取出青瓷小碗要递给李恪,李恪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手向右边一指。白衣男会意,淡淡一笑,将青瓷小碗递给了为首的老者。
老者接过碗,冲李恪赞许的点头,低头细细观察了一阵方轻抿一口茶,接着又将茶递给了李恪,李恪也如他般观察一阵,轻抿一口又递给下手。萧七儿见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茶是这样品的。可见她这个什么都不懂了搅了贾英杰的无数次茶宴。
三碗茶没喝完,关于这茶的评判结果已经出来了:美则美矣,然有不足,茶汤泡沫不够细密,因此被刷了下去。
茗战如此有条不紊的进行,直到中饭时才将所有茶叶评判出来,名居首位的是江州一位茶商带来的黄茶,这位茶商提前十天来至京城就为迎风楼茗战一举夺魁,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茶当真得了个“状元”。
作为状元,奖励自然也是丰厚的,是由李恪亲手颁发的一只纯金茶碗。当李恪走出包间出现在众茶商眼前时,下面人窃窃私语,谈的都是吴王的风光事迹。有些人之前不参加茗战的,但听说今年的特别评审官是李恪,甚至一掷千金买下参赛名额,就为一睹吴王风采。
当李恪给状元得主奖励金碗时,萧七儿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扬长而去,而后那茶商果然说出他的背后支持者,就是穆辰逸。李恪听到这个名字,竟有些失落,如此说来,在品茗方面,他终还是低了穆辰逸一筹。
其余人虽没得名次,但众位爱茶人士齐集一堂实在难得,当下便在迎风楼摆下宴席,只说要喝到昏天地暗才肯回家。他们诚恳邀请李恪出席,但无奈李恪还要陪几位年老的评审官,只能悻悻离开。
席间,李恪亲自给大家煮了皇帝御赐的茶叶,并将剩余的赐给了外面的众位茶商。大家都说这茶好,今生能品到这样的好茶也是值了。
散席后,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落起雨珠,李恪他们回到府中时雨已呈倾盆之势。萧七儿一路上都在抱怨,说得好听是去参加茗战了,可一口茶都没喝到,就连饭都没吃几口,下次再有这样的赛事她可是不去了。
李恪笑而不语,只命人将煮茶的器具搬到东阁西厢房旁的那间曾经的临时画室,打开窗子,正好可看到窗外芭蕉树。
“你可知,此情此景要比晌午时好太多了。”李恪心情大好,亲手摆弄那些茶具,并将碳放进风炉里。这时,厨房的小丫头将铁锅放了上去,并从一个瓷坛子里舀出两碗水倒进去,退了出去。
“哪里好?还下起了雨,湿漉漉的,恼人,不好,不好。”萧七儿趴在窗户上,看着雨水敲打在芭蕉叶上,心神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过路的侍女冲她暧昧的笑着,笑的她心乱如麻,忙回身坐到躺椅上看着李恪忙碌。
此时的安紫萝正在椒房抄写经文,贴身侍女灵儿蹑手蹑脚的进来,看了看纸上满满的经文,愤恨道:“参加了一上午的茗战,茶还没喝够,这会儿又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招数让殿下给她煮茶呢。”
安紫萝手上的笔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