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都是干燥疏松的沙尘,暴躁的马蹄声在身后越来越近,黑厚的云层像要压落下来。
楚木生掠过根低矮的拐枣树,再压抑不住疲倦,停下身形大口喘息。
小阿丑仍在背上昏睡,她被扳折的手脚已经暂时束正过来,只是太过瘦弱,感觉比怀中的小狐狸还轻。
“小子,这里已经是茫茫大漠,没有山林可以躲藏,你还是投降吧。”
“程将军,这小子杀我玉同郡分会主,一路上又被他杀了二十几个弟兄。
烦请将军助我生擒,逼出他这么小年纪便能修到罡气境的隐秘。”
楚木生甩去头上的汗水,低头轻笑道:“阿吱,怕不怕。”
小狐狸探出头来呜了两声,这段没吃没喝的逃亡生活,又让它迅速的瘦了下来。
五十多个骑手打马散成里外两个大圈,把楚木生团团围住。
“现在乌天盖地,闷热如蒸,像是沙暴要来的迹象。
范会主你的天鹰擒龙爪,专破护体罡气,本将军就用军中秘传的天马横枪诀,助你尽快生擒这小子。”
“扑棱棱”范鹏义双臂一展,跃上十丈高空。
他指尖伸出黑色的罡气虚影,满面狞笑,道道爪影如星,往楚木生当头扣去。
“嗖”丈二长枪裹挟黄色罡风,越过十丈,杵死楚木生躲避的空间。
程百里号称石远郡枪法无敌,天马横枪诀已经练到枪虽无主,但我心有主。
任你百变,以拙胜小巧的境界,再加上他罡气境的内力修为,根本没把这无名少年放在眼里。
内外两圈刀枪明晃,一众兵丁眉眼含煞,紧盯着场中的褴褛少年,看他何时血溅黄沙。
“蓬”狂风卷起万千沙石,打向扑下来的范鹏义。
范鹏义唳啸一声,身影在空中转折如意,轻飘飘地躲过沙柱,又再作势扑下。
沙柱中有点滴冷滟寒光,冲天而起,剑势孤绝,斩向漫天爪影。
长枪无声而至,枪影点点绽放,俱都打在秋水剑上。
楚木生收势不及,只得紧握秋水,硬生生顶下这股大力,嘴角不由泌出丝鲜血。
漫天爪影再度袭来,爪势罩定之下,专偷往他罡气薄弱的肩、肘、腕、胯、膝处。
“呃”楚木生怕伤到阿丑,不敢转身,用肩头硬扛了范鹏义一爪,罡气护罩被生生打散。
黄芒接踵而至,枪尖罡气如梭,刺往楚木生后背。
程百里眯眼冷笑,他一生用兵料敌机先,专喜打人薄弱之处,见这少年在乎背上女童,便信手攻去。
楚木生心如止水:“除死之外,再无大事。”
脑海中浮现出昊然无谓的笑脸:“木生,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白鹤惊风…“惊”…”‘
枪影更加清晰,风声更加模糊。
“嗖”程百里嘴角的一丝笑意凝固,纵是他收枪极快。
也被欺身而来的少年切中手腕,”啪“罡气碰撞,长枪摔落在地。
“啊,程将军居然受伤了。”“小子住手。”
程百里应变极快,左掌一振,推在楚木生胸口,远远把他打飞出去。
范鹏义大喜,猛然一个盘旋,朝拄剑跪地的少年冲去。
黑云压下,呼啸突起,先是黄沙漫天不能视物,再是碎石乱滚,小树枝叶尽折。
“唏”“大伙儿快走,沙尘龙卷马上就到了。”
“如果不寻到避风的地方,只有一死。”
黄沙扑天盖地打在脸上,楚木生浑身刺痛,他胸中满是烦恶,张嘴想要呕血,却被灌进了满口的泥沙。
范鹏义身在空中,念动气罩,想要推开黄沙,却被狂风倒卷回天上,他大惊之下只得散开罡气,沉落下地,咬牙随着程百里往修远镇逃去。
楚木生苦笑一声,他现在已无力奔逃,就算不死在沙尘中,也会被随后找来的程百里、范鹏义活捉。
小狐狸急得呜呜作声。
“阿吱,后不后悔跟我跑出来,你如果还留在小山谷中多好。”
“呜哇…哇”背上的阿丑被风沙打在受创的脸上,犹如小刀乱割,让她从昏迷中痛醒过来。
楚木生蓦然惊醒,横竖逃不出修远,不如拼命一试。
他迎着漫漫风沙纵声狂啸:“咳,手刃豺狼指亦伤,咳咳…暂借好风上…青云…”勉力撑起罡气护罩,任凭狂风将他卷进漫天黄沙之中。
颠倒混乱中,楚木生咬舌保持清醒,苦苦维持住罡气罩,期待能护住阿丑和小狐狸。
小狐狸在空中好奇的探出头来,左看右看,只见茫茫黄沙中怪影幢幢,又把它吓得缩回头去,四爪紧扣。
睁眼不能视物,只是随风上下浮沉,不时有沙石啪啪地击打在气罩上。
楚木生双眼已经泌出鲜血,只为使出全部心力来维持罡气,他知道现在是生死关头,若是罡气一破,必然会被风沙活活绞死。
云雾升腾,泥丸宫中,淡紫色的细藤盘绕虬结,团成一个小圈。
明黄色的叶子发出微光,急急的摇动云雾。
叶面绒毛上刚有霜露泛出,便被甩落到迷雾之中…
昏昏沉沉中,灵台却始终保有丝清明,不知过了多久,耳中不再响起狂暴的呼啸声,眼前渐渐明朗开来。
楚木生疲累至极,罡气散去,眼前是一朵纤柔的白云,小狐狸饶有兴趣,还伸出前爪去摸了摸。
他极目远眺,有些欲哭无泪,被这狂风刮到了最少千丈的高空,掉下去必死无疑。
“哗”没有了狂风的支撑,如小山般的沙粒,碎石,断折的树枝,死去的沙兔、沙狼、遮天盖日般,陆续往下砸落。
楚木生心中生起一丝侥幸,希望脚下的杂物能再多一点。
此刻身不由已,随着耳边风啸越来越响,地上的景物由小变大,扑面而来。
“嗷”小狐狸吓得尖叫起来。
离地已不足百丈,生死一线,楚木生先咬舌撑起罡气。
只是稍缓了缓,身体依然重如同巨石,向着黄茫茫的大地狠狠砸去。
“沙沙沙”“轰隆”“砰”
如小山般的沙粒,碎石,断折的树枝,死去的小动物先砸落在地。
震起一股浑浊至极的泼天气浪。
有如绝处逢生,楚木生大喝一声,双掌挥出道罡气,迎向升腾的气浪。
“咔嚓”虽然强行借力翻身,又缓了缓落势,但双掌剧痛,已变形折断。
还有五十丈,他信心大增,奋起余力,两腿连环乱踢。
道道罡气踢在沙堆上,却如中败革,只是激起阵阵黄雾。
他心叫不好,触地一刻发气强行卸力,侧身陷入沙堆乱石中,“咔嚓”脚腕也已折断。
“呜呜”小狐狸咬断束布,从楚木生怀里钻了出来,它先去小心翼翼刨开阿丑脸上的黄沙。
又来舔了舔他的脸庞。
“咳咳,老天有眼,阿吱,我们都活下来了…”
“呃,手和脚都不能动了,阿吱,现在要靠你来养活我跟阿丑了…”
“呜…”小狐狸晃了晃尾巴,在黄沙中蹦跳起来。
向远处看去,绿意逐渐葱郁,由零散的灌木变成茂密的森林,有星散的花朵点缀在沙漠边缘。
小狐狸已经咬断绑着阿丑的布带,轻轻拖到楚木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