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雨在自己的面前提起想赚大钱的时候,孙国风还在笑他的孩子气,一直满足于平淡生活的国风,对于财富并无渴望。
真正让国风感受到经济压力的,是在父亲病倒之后。
国雨的离开,让刚刚调理好身体的孙老成再一次住进了医院。他再不是从前那个在大女儿离家出走后,只靠抽闷烟就能开解自己的、身强力壮的孙老成了。年逾五旬的他因儿子的出走而再次犯了心脏病,此时的他躺在病床上,眉目间写满了忧愁,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病房外,国春看着疲惫而又虚弱的父亲,轻声责备国风:“你呀!国雨胡闹,你怎么还能由着他性子来呢?招呼不打一声,就去深圳了,咱爸和咱妈能不担心吗?再说,他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生活啊?”
国风叹了口气:“大姐,国雨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也能照顾好自己。你还记得你当年去兵团的时候,有多义无反顾吗?”
国风的话,让国春的心,微微地动了一下。
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就这样再一次地浮现在她的眼前。那个倔强的、年轻的、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与期待的二十岁的孙国春,就这么俏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她勇敢地从阳台跃向了她想要去往的广袤天地,现在想想,竟然已经是那样久远的事了……
看着国春的表情,国风不禁轻笑:“你自己当年都是为了梦想奔逃,现在还说国雨?”
“你懂什么,”国春红着脸辩解,“我那是和兵团的知青们在一起,我们的目标,也是为了开垦北大荒,建设兵团。国雨能一样嘛?他那是一个人出去闯荡。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吗?”
“好好好,不一样”国风忍俊不禁。
想起十几年前大姐离开家的那个晚上,国风不禁望向了国春,问出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问题:“大姐,你……有没有后悔去北大荒?”
国春微微地怔了怔,她望向窗外,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青春洋溢的年代,的那段充满了激情与斗志的岁月,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大姐?”国风见国春失神,不禁呼唤了一声。
国春回过神来,用温和而又坚定的语气回答:“我从来没有后悔,正是因为知青岁月和建设兵团的经历,让我平凡的青春有了意义。”
国风被大姐眼里涌动的光芒而感染,她点了点头,由衷地说道:“是啊,大姐。都说青春无悔,无悔青春,国雨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就应该支持他,不应该替他的人生做主。即使是他失败了,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别让他的青春留下遗憾。”
国春点了点头,随即又叹气,道:“对了,我差点忘了正事。刚才医院又催着交费了,我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来了,也只够交住院费的,这之后的医药费可怎么办啊?”
国风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我来想办法。”
“能行吗?爸这段时间的治疗和检查费用都是你交的,你和治权也不富裕……”
“放心吧,姐,我们还有。”国风嘴上宽慰着姐姐,心里,却沉甸甸的。
事实上,她和刘治权现在也已经入不敷出,就连安娜去幼儿园的钱,都是向刘治权的父母借的。可是父亲的病,却不能不治。大姐国春家境并不宽裕,姐夫马国军的工资有一半要寄回到家里供养母亲杨三花和弟弟马国明;国化的钱,都在林美娇那,每每要拿出钱的时候,林美娇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哭穷,根本指望不上。国雨刚到深圳,父亲生病的消息,国风对他只字未提。如此一来,父亲的医药费,是国风无论如何也要筹出来的……
晚上,国风回到家便跟刘治权商量起钱的事。
最近,她越来越感觉到“钱”所带来的压力,竟让她越来越透不过了。
国风叹了口气,对刘治权道:“咱家钱已经都被国雨拿走了,这个月的工资,也基本上都给咱爸用来检查身体。今天医院催缴费用,大姐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交了住院费,后续医药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刘治权轻轻地揽住了国风的肩膀,这段时间岳父住院,国风与国春姐妹两个不眠不休地照顾,使得国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他心疼地安慰道:“没事,媳妇儿,别担心,有你老公呢,我明天回家找爸妈借去。”
“能行吗?安娜的托儿费就是咱爸和咱妈拿的……”国风忧心忡忡。
“放心,我说行就肯定行。”刘治权说着,拉着国风走向了卧室,“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咱俩一起回家。”
随着年龄的增加,国风对于回婆家这件事情,一直感觉到心累。婆婆周娣为人不坏,但嘴巴却犀利。国风并不是个无礼的人,但也做不到逆来顺受。这样性格的一对婆媳,注定不会亲近。因而若没有特别的事情,国风一般不登婆家的门。但,这次不同。这次,国风是为了父亲,因而她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就算是周娣话里有多少刺,她也一定忍了。
“人穷志短”这四个字,每一笔都是血泪。
翌日,刘治权和国风来到婆婆家,想要顺便接安娜回家。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门内传出来的婆婆周娣的声音:“吃什么面包?!奶奶的钱都被你妈卷到你姥姥家去了,哪还有钱给你买面包?!”
周娣的声音高亢,中间还夹杂着安娜的哭声。国风的脸色,变了。刘治权也听到了安娜的哭声,当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见到爸爸妈妈,安娜立刻哭着扑了过来。刘治权一把搂住安娜,然后将她抱了起来:“谁欺负我闺女了?看我不把他打成蜂窝煤!”
安娜闻言,愈发委屈地大哭,然后指着坐在客厅沙发上吃面包的小宝,哭诉道:“妈妈,哥哥吃面包不给我,我给奶奶要,奶奶还凶我。”
说罢,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国风抬起头,望着刘治权堂兄刘治文的儿子小宝,正捧着面包吃得正欢。
小宝是刘家的常客,他的父母都要工作,经常会因为不在家而把小宝放在刘治权父母这边。这一次,显然是他们给小宝带了面包,因为他拒绝分给安娜,所以导致了这样事情的发生。
国风轻志挂了安慰安娜,道:“安娜乖,一会儿回家妈妈就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