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从龙望望天空,不禁啧啧称奇:“这天气当真令人看不懂,比女人的脸还要善变。”
“嗯,对,那确实,跟某个女人一样。”木超想起了昨日云从龙被柳若离一鞭吓得在地上打滚的糗样,不禁哈哈大笑。
云从龙见木超眼神有异,瞬间领悟过来了,羞恼之下忍不住挥拳去打木超,哪知道脚下湿滑,木超没打到,自己却一不小心仰面摔了一跤,背上都是泥泞。
一旁的宋天瞧不下去了,皱眉训斥道:“行军途中不得打闹喧哗。你们虽然不是我们商会中人,可既然眼下在我商会做事,就得守我们商会的规矩,再要这般如顽童一般,休怪我处罚你们。”
木超和云从龙吃了一惊,忙一齐点头。
宋天吩咐道:“殷六,你带他去溪边清洗一下,小心点,可别出了差池。”
“是。”殷六应了一声。
“其他人都把衣服拧干,这种天气,生病了可不是好玩的。”宋天转头大喊。
殷六领着云从龙往溪边走。云从龙和殷六一前一后走到溪边,云从龙脱下外套,幸好起身快,中衣和里衣还是干的,松了一口气,蹲在溪边,把外套浸入溪水里,用力揉搓上面的泥渍。
这条小溪只有三米多宽,由于突发暴雨,水面暴涨了一倍有余,水流速度也湍急了许多。云从龙浣洗完衣服,拧干之后正准备离开。忽然殷六指着上游溪面说:“咦,那是什么?”
云从龙顺着殷六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数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根木棒正顺流漂了过来,木棒棒头镶嵌着一个白色圆球状物体,在溪水中浮沉不止。
“不像是普通木棍,要不捞起来看看?”
“成。”
殷六寻了一根树枝,用手修了修分叉,待木棒流到近前,伸棍一捞,把木棒捞了上来。那木棒长越一米二到一米五之间,看材质应该是桃木削制,顶端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颅骨,这种颅骨与人类颅骨略有不同,在额头上斜生长出两根七八公分的小角,像是一种幼羊的头颅,两根细角上篆刻着两排扭曲的符文,大概是一种黑冥之域当地民族的文字。颅骨用特制药水泡过,整体呈现一种明亮的白色,眉心之间用利器凿了一个洞,镶嵌上了一颗拇指大小的黄色灵石。
“杖头镶嵌的是一颗灵石,这应该是一根灵杖。什么人如此大方,把灵杖这么稀罕的东西都扔了,不论这灵杖的品级,就凭杖头这颗宝石,放在江南当铺里卖个几十两银子应该问题不大。”殷六端详着灵杖说。
“让我朋友看看,他应该知道这根灵杖的来历。”云从龙说。
“走,回去。”
殷六和云从龙赶回了营地,木超大老远看见了殷六手中的骨头杖,霎时间脸色大变:“这婴颅杖是从哪来的?”
“刚刚在溪上洗衣服时捞的。婴颅杖?这玩意有什么来历吗?”云从龙好奇问。
木超从殷六手中拿过婴颅杖,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脸色十分严峻,沉声说:“没错,是羊族的婴颅杖没错了。羊族是黑冥之域的大族,平时性格孤僻少言,不喜与外族交往。他们信奉巫教,敬奉先祖和死灵,这婴颅杖乃是用羊族中六岁以下夭折的幼童头颅制成,在羊族的风俗中,幼童夭折不是丧,是先祖召唤而去,应当办喜事而不是丧事。羊族武士身高力大,善使长斧、长锤、厚背刀等兵刃,羊族巫师则人人必备一根婴颅杖。巫师在羊族中地位要远远高于武士,有些小部落,羊族巫师地位甚至比部落酋长还要高。一个羊族巫师丢失了婴颅杖,对于一个羊族部落来说,无疑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此时若是处理得不好,非得引起一场大厮杀不可。”
树林之中,宋四爷正在考校一名青年人。那青年大约二十四五岁,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之中又带着几分阴柔美,一看就知道属于受万千少女追捧的那一类男人。
宋四爷拿着一根尺余长的树枝,以树枝作剑,一招又一招刺向青年人,青年人双脚微微浮空,双手捻决,灵术齐出,或凌空飞射火焰,或石刺拔地而起,或根须从地面钻出缠人,青年人施法速度奇快无比,以灵术为招,招数严谨,时而有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灵术打乱宋四爷的进攻。宋四爷手中树枝一会燃起了烈焰,一会又结上了厚厚寒霜,右手挥舞树枝连刺,左手时不时射出一道冰棱或者烈焰,连攻几十招,青年人竟然都稳稳接住了,宋四爷眼中不禁露出一丝赞赏和得意。
父子俩对练了一会,听见林子边的喧哗声不但没有停止,反倒愈演愈烈,于是俩人停了对练,一起走了过来。
宋四爷从木超手里拿过婴颅杖,默念一句咒语,一股灵力注入婴颅杖内,杖头骷髅头上亮起了红色毫光,骷髅的两根细角上符文一个一个全部亮起,一个羊族幼童的幻象附着在骷髅头上,张开嘴,发出一声稚嫩但愤怒的咆哮,让人心生战栗。
宋四爷收起灵力,杖头上的幻象消失了。宋四爷神色凝重地说:“好重的戾气,从戾气强度来判断,这婴颅杖的主人可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弱手。”
宋天目光一闪,说:“您的意思,这婴颅杖在丢失之前,发生过一场恶战?”
宋四爷点点头。
木超一拍大腿,大声说:“那这玩意就更加不能留了,羊族性子孤僻,要是这婴颅杖的主人活着还好,若是死了,咱们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弄不好,还会引起羊族和咱们华夏人族的战争。反正咱们只是路过,挖个坑埋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云从龙点点头表示赞同。按照逻辑来说,木超的处理方式无疑是最佳的方式,不过现场的气氛很奇怪,宋四爷、宋天等商队的几名头脑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并不愿意埋掉这婴颅杖。
木超大急,嚷嚷道:“我说几位大爷,诸位能付得起五十两黄金的向导费,何必贪图这一根区区婴颅杖?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们的来历,但这事关系太大,往小了说是关系咱们这一队人的生死存亡,往大了说甚至会影响方圆百里所有人的安危,毕竟打起仗来可不是好玩的,咱们华夏人族与魔鬼联军打本来就够麻烦的了,现在还要招惹一个羊族,何必呢?”
宋四爷一挥手,说:“小兄弟,你负责带路即可,其他事情我们自有决断。”
木超万分焦急又无可奈何,跺了跺脚,走到一旁去了。宋四爷双手抱胸,来回踱步了几回合,突然问宋天:“小天,你怎么看?”
宋天踌躇半晌,说:“我虽没有走过黑冥之域,但我也听闻羊族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报的性子,这事如果处理得好,归还一根婴颅杖,羊族人就欠了我们好大一份人情,日后说不定能在路上给我们很大的助力。但若是处理不好,刚刚那名木超小兄弟说的话恐怕并不是危言耸听。”
宋四爷冷笑一声,说:“区区一羊族,我华夏人族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么?你可知道,羊族有多少户多少口人?”
宋天一时语结,不知道怎么回答。青年微笑道:“父亲,羊族登记在册有四十万户,按一户四口人计算,约有一百六十万口人。”
“就算这些年人口有误差,我按五十万户计算,如果每十户出一名士兵,也不过区区五万军队而已。何况羊族部落繁多,并没有统一号令,一旦打起来,各羊族部落必然各自为战,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何为惧哉?”宋四爷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竟然丝毫没有把黑冥之域五大族之一的羊族放在眼里。
云从龙暗想:“他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华夏人族,这宋四爷表情不似作伪,难道他们不是二魔子,而是官府中人?”
宋天迟疑问:“四爷的意思是……”
青年笑道:“宋兄,父亲的意思还不明显么,此事我们大胆的做,若是天上掉的馅饼咱们自然张大嘴巴吃着。蜀道艰难,咱正处在黑冥之地这不上不下的地儿,无论是蜀中好友还是江南亲戚都甚远,毕竟远水不解近渴,咱们在此地多一份筹码便多一份胜算。若是祸事,咱们人强马壮,该动手动手,该走路走路,咱们还会怕了区区一羊族么?”
宋天忙拱手道:“大公子,愚兄明白了,多谢四爷指点。”
“这是典型的不怕事大,他们这番行事又有些像晋地二魔子了。”云从龙心里又糊涂了。
宋天从宋四爷手里接过婴颅杖,取一块绸布裹好,小心塞在了货物柜中。随着宋天的一声吆喝,队伍再度开拔,顺着溪边往日旧路向前行去。
不过半日行程,下了六次大雨,最长一次超过一小时,最短不过十分钟,每次大雨都是突如其来的到,又突如其来的走。商队渐渐习惯了黑冥之域的古怪天气,雨大了就找个地方歇一歇,雨停了就继续上路,宋天给每位成员都发了一颗指头大小的红色药丸,说是抵御湿寒的良药,吃了可以不怕着凉感冒。
云从龙和木超二人心中有鬼,担心药有问题,当着宋天的面把药扔进了嘴里,人一转身,立即偷偷吐掉了。
快到中午时,天气终于彻底放晴了,顺着往日旧道路痕迹前进。前方地势越来越低缓,道路被大雨一泡,地面又软又湿滑,人马都放缓了脚步,深怕一个不小心滑倒,摔入溪谷边不知道有多深的灌木丛,生死不知。
前方植被越发低矮稀疏,正午时分,商队终于彻底走出了森林。
面前凭空出现了一片浩浩荡荡的洪水。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溪水暴涨,溪水倒灌入这一片洼地,浑浊的水裹挟着枝叶在水面打转,虽然不是太深,但毕竟太宽了,如同湖泊一般。在遥远的对岸,从树冠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栋黑色的怪异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