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兰德家族已经接连几个月不向王国纳贡了。”
“这样下去,我们等于是失去了西方的经济命脉和对塔尔莫涵的绝对控制权。”
“古帕那个老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听说他已经失踪了,托兰德家族现在是由他的小儿子托尔担任长者。”
“恐怕是被人给做掉了吧......被他的儿子给......”
霞城议院里位列前尊的数位长老已经全部到齐,除了托兰德以外的所有宣誓效忠银冠王国的家族正在召开一次临时发起的理事会议。
由于托兰德曾经对王国的贡献巨大,加上古帕不知去向的传言,议会暂时还没有将古帕在议院里的席位革去,也没有将托兰德家族视为叛徒处置。
按理来说,一旦发生类似于叛变的行径,祭司团体就会立刻召回辅佐在家族长者身边的德鲁伊并严加监视他们的后续行动。如果确定为叛变,王国祭司们可以命令高塔成员直接裁决该家族中所有执掌重要地位的人员,包括长者在内。
但是乔尔兹·霍森居然站出来为托兰德做出了一次辩护,坦率的说,他辩护的是古帕个人的人品和精神,他不相信托兰德会在古帕的手中发生倒戈的现象,除非......除非真的如传闻所言,托兰德·古帕已经不在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着手解决最要命的几个问题,自从我们征服中土以来,银冠王国从来没有如此迫切需要列位的帮助。”
“首先,就是关于南方小岛上的那间孤儿院......”
一谈到这个问题,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脑袋,他们有的显得很慌张,有的面露难色,有的甚至刻意回避大祭司的眼神,但这一切都起不了作用。
“我理解......谁都不想出面收拾这个烂摊子,但它毕竟是我们一手造成的,如果不尽早铲除遗留在岛上的秘密,恐怕王国的威信和做法会再度遭受人民的质疑。”
“那地方还有人在打理吗?”
“以前的阿嬷现在还在那里。”
“那您的意思是......”
大祭司长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去,他将桌上的一张老旧到泛黄的布告放到蜡烛的火焰上灼烤,一圈橙红色的火光从纸张中央开始扩散,慢慢卷出薄薄的一层灰。
“只有死人才能闭嘴......”
“就交给你去办了,乔尔兹,既然你愿意站出来替古帕辩护,那你就要担起这份责任,让王国看到你的忠诚......别搞砸了。”
“伊格!”
“伊格!别睡了!”
“啊!你叫我?”
伊格从甲板上慢慢的坐起来,他的额头布满了虚汗,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这东西让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伊格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镯。
“那你怎么不摘下来?”
没有人回答。
“你还是想看到梦里的场景,对吧......你梦到了什么?”
“陈年往事。”
在莉休群岛的时候,洛克斯手镯让伊格错将威玛当成了弗洛里,它似乎具有唤醒持有者阴暗记忆的能力,而这份力量同样也在引导着伊格回到那段记忆发生的地方。
所以,他们才会租下这艘开往南方小岛的帆船。
那座小岛没有名字,在伊格的记忆里,它仅仅是作为亚种人的收容所而临时划分出来的一块贫瘠森林而已。地图上记录有这座岛屿的方位,但几乎没有关于它的任何讯息,商会的船只也不会从它附近的海域经过。
所有人都像是在避让岛上的某样东西或者某种禁忌,只要是关于小岛的消息,大家都会闭口不提。这反而引起了威玛的好奇心。
“那个叫弗洛里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曾经和我很要好的人。”
“哦?你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别开这种玩笑……弗洛里是个男人……”
“男人有什么不可以?”威玛在心底小声嘟囔。“他现在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对吗?是意外吗?”
“他是被我害死的……”
伊格站起来面相和煦的海风,他的声音很轻,轻到飘进风里就再也听不到了。
“我们被迫离开塔尔莫涵来到岛上,在那之前的记忆受到炼金造物的影响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大约有百来个亚种人在孤儿院中苏醒,我们甚至记不清自己父母的名字和样子。”
“雅嘎阿嬷负责照顾我们,但从来没有向我们提起过我们来到岛上的原因,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自己亚种人的身份,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孤儿。我们不被允许离开孤儿院,哪怕大院外的森林也是绝对禁足的地方,在我童年的那段时间里,孤儿院就是我的全部。”
“弗洛里是和我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亚种人,也是我在孤儿院里唯一的朋友,阿嬷禁止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也不准大院里有团体的出现,无论吃饭还是活动,所有人都被单独区分在不同的房间里,只有睡觉的时候,我才能和弗洛里见上一面。”
“很有效的做法......”
“我不认为这是阿嬷想出来的,她对我们很好,虽然基于种种限制因素,她还是为我们付出了很多。哪里会有人愿意在那座岛上呆一辈子?可是雅嘎阿嬷一呆就是十几年,在我的印象里,孤儿院的管理者从来就没有换过。”
“一开始我们都没有名字,直到有一天,有两个大院里的亚种人孩子死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的尸体。小岛由于四面环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几乎年年阴云密布,一周中五天都在下雨,还有两天是阴天,这就导致了长期生活在岛上的人,会很容易患上癣病。”
“葛虫菌也在那种环境下疯狂的繁衍滋长,一旦染上就只能等死。雅嘎阿嬷会定期清除生长在大院里的葛虫菌,但凭她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忙得过来。一开始进入孤儿院的两百多个孩子,在这种环境下接连死亡,为了区分各自的尸体,阿嬷让我们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当然,只能是单字或符号。”
“死掉的人就会被埋葬在墙外的森林里,虽然本身活下来的人也不多......”
伊格突然就没了声,他的嗓子仿佛在哽咽,也不愿意再说更多的话。
“你还没说到你和弗洛里的事。”
“你自己看不到吗?”
“我看不到太过久远的事,更何况是被封锁在内心深处。”
“下次吧......”
“我今天不想说......”
......
“大人,您叫我。”
乔尔兹拿着厚厚的一叠旧文件仔细揣摩着什么,看到有人进门,便放下文件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一副严肃而又温和的表情。
“证明你摒弃往日身份的时候到了。”
金色的短发,高壮的身材,他的两只眼睛呈现出一红一紫不同的色泽,穿着就像王国卫兵的装束,站在乔尔兹面前,略显谦卑的身姿还是透露出几分威严之气。
“回到你曾今生活的地方去,杀了雅嘎阿嬷,然后,就和十年前一样,燃起一把大火,烧毁剩下所有的东西,把她的人头提来见我。在那之后......我会正式将你纳入乔尔兹家族的一员,赋予你王国公民应有的权利。”
“谨遵主命。”
“别给乔尔兹丢脸,去吧。”
......
“我们就快到了。”
远方模模糊糊能够看到一座漆黑的影子,在云雾的环绕里若隐若现,就像老妖山一样,完全看不到岸上的一点风景。
四周都被暗礁所环绕,玄天一团漆黑的乌云便是小岛的整片天空。
威玛背靠在围栏上等待船只靠近,却不小心听到身旁的伊格在一个人嘟囔着什么,他的话语有些旋律,却听不出是出自哪位游人之口。
“我从塔尔莫涵一路向南。”
“见识过似水流年,变幻万千,可我不曾离开。”
“我在繁花盛开的季节看到落叶。”
“家乡的苊子花开了又谢,可我不能离开。”
“都说人生苦短,不必多情。”
“愿你历尽千帆,不问生命与无常。”
“而我......”
“茫茫好过风雨无晴,自此苦根生,永不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