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笛声宛若高山流水,停顿得宜,气韵自然,调达抑扬,意味无穷。台下,众弟子皆沉迷于其中,感受笛声所表达的情感。
笛声非有磅礴恢弘气势,却有孤独寂静之感。仿佛置身于夜景之中,迎面寒风扑来,遥望九霄,唯见初月。庭有梧桐树,一人独观之,时觉幽者至,回首不见斯。前一刻,以为有人到来,心感熙悦;后一刻,却不见人访,心生寒凉。进一步渲染了孤独的心境。
席台处,众人见三人迟迟不动手,皆感疑惑。又见台下寂静一片,诸弟子皆沉迷于笛声,众人心想:“难道笛声有古怪?”
见此异况,叶辰放出神识,查探笛声,却发现笛声之中含有神识之力。此刻,叶辰方才知晓众人伫立原地,眼无神情的原因。
“我本以为白逸只是修为突出,没想到他的神识竟能修炼到如此地步。果真是后生可畏啊!”叶辰感慨道。
“叶兄,此言何意?”林轩问道。
“这看似是一曲寻常笛声,却不知其中暗藏玄机。白逸将神识之力暗含于笛声之中,以操纵众人之神识,使其陷入幻境之中。”叶辰解释道。
“这怎么可能?区区元婴弟子,怎可能达到神识化境的地步?叶兄莫不是在说笑?”林轩一脸不信。
修为有等级之分,神识自然也如此。一境神识,可用于探查;二境神识,可用于御物;三境神识,可用于化境;四境神识,可用于制敌;五境神识,可用于观天;六境神识,可控人心;七境神识,可彻天地。寻常修士能将神识修炼至二重境,以御剑飞行。若想修炼至三重境,其过程可谓不易,若无天缘相助,穷尽一生,恐怕也无法达到。所以,叶辰等人皆为二境神识,便停滞不前。白若辰则是有剑契相助,方可步入三重境。
“不是我在说笑,而是事实如此。我们都小瞧白逸了!”
“若辰哥哥本来就很厉害,都怪你们小瞧他。”玉璃跪坐在叶辰的身后,低声细语道。
“你说得对,你若辰哥哥本就很厉害,就连你这一身修为,有一半都是他给的。”叶辰略带讽刺地说道。
“爹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玉璃有些害羞。
“你害羞什么?为父说的是实话啊!若是你的师兄们能有他一半的才华和悟性,为父也可以安心许多。”叶辰叹道:“唉,若他是我叶氏弟子,该多好啊!”
玉璃跪坐在洛尘的身后,看着白若辰,双手紧握,心中的忧虑进一步加深。若是方才,她自然不会这么担心,但此刻,台上是以一对三的局面,稍有不慎,白若辰很可能会殒命于此。即便白若辰现在用笛声镇住了三人,也难保三人不会挣脱笛声,反攻一击。她想要上台帮忙,可又不愿,因为她相信白若辰,他既然选择以一敌三,便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她低声念道。
诗词所描绘的场景与白若辰所吹奏的笛声正好相契。显然,雨昔也感受到他内心的孤寂。她不知他的孤独来自何处,但她相信,漫长的黑夜终有天明的一刻,幽静的孤独也终有散尽之时。
台上,白若辰停止了吹奏。他放下断魂笛,感受着全场的寂静,嘴角微扬,似乎很满意。他走出三人的合围,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顿时,众人便从幻境中清醒。
三人方清醒,便见白若辰已走出合围,想挥剑追之,却听见白若辰说:“三位莫动!小心伤到自己。”想到方才的幻境,三人心有余悸,不敢出手。
“你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控制了你们的神识。若不想神识溃散,三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居然趁我等不备,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人所不齿也!”韩永怒道。
“所谓兵不厌诈,韩兄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白若辰笑道。
闻其言,韩永顿感语塞,不知如何反驳。他身为韩氏大弟子,自然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可让他没想的是,自己也会有上当的一天。
现在,台上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唯有白若辰一人行动自如。由此观之,胜负已经很明显。台下,众弟子也从幻境中清醒,看着三人执剑伫立,而白若辰独处一旁,不禁感到疑惑。方才白若辰还在三人的合围之中,为何现在却独处一旁,而三人又为何不执剑追之。
“三位还是投降吧!我也懒得出手。”
“哼,休得猖狂!我韩氏弟子岂有不战而降之理?”话音刚落,韩永便一剑向白若辰刺来。
“看来,还得我亲自出手。”白若辰拔出正则剑,身影化作一道剑光,穿梭在三人之间。三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法,便被剑光袭过。
白若辰穿过三人,收回正则剑,面露笑容。三人被剑光穿过,衣身各处都有剑痕,而且这些剑痕皆已入皮肉,浸出鲜血。若是这些剑痕出现在项颈,他们恐怕就得殒命于此。白若辰既是操纵神识,又是施展剑术,已经耗去大半神识之力。可为了不让众人察觉,他只能佯装无事。现在,他只求期望别再生出事端。
“这是什么剑术?为何会如此迅捷?”强忍着剑痕的伤痛,韩永问道。
“邃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凭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闇闇,惟是何为?阴阳参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白若辰还未开口,远处便传来一阵声音。
众人望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衣裳的女子正缓缓向会场走来。她步姿轻盈,体态端庄,双目有神,笑靥如花,宛如一位大家闺秀。论姿色,她足以与玉璃、雨昔相媲;论才华,仅凭她方才所吟诗作,便知其卓尔不群。她的腰间挂有一块白玉令牌,应是其珍贵之物,否则怎会随身携带。
在场之人多为男弟子,见此佳人,皆目不转睛。当她走上擂台,众人的目光也随她落于擂台之上。她走近韩永等人,委身行礼,说道:“拜见三位师兄。”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到了?”韩永问道。
她点了点头,回道:“师父遣我先行一步援助你们,而他随后便至。”
“原来如此,可我们已经连败两阵,怎可再战?而且,以你的身份,又怎可劳你动手?”韩永的脸上略过一丝羞愧。
“胜败乃兵家常事,师兄不必耿耿于怀。至于我的身份,现在我既然称呼你为师兄,便是韩氏弟子,助师兄一臂之力,又有何不可?”
台下,洛晓等人看着黄衣女子腰间的玉牌,总感觉似曾相识。忽然,洛怀开口道:“那不是大师兄的白玉令牌吗?”
“不错,那的确是大师兄的令牌。我就说,为何自从小师妹及笄以来,就不见大师兄携带此块令牌。原来是在她人手中。”
“大师兄为何会与严陵韩氏的人有关系?他素来不在意这些。”
洛怀的疑惑不仅是他一人的,更是诸洛氏弟子的疑惑。那块玉牌本应是白若辰随身携带之物,却为何会落到韩氏弟子手中,这让诸弟子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想要问白若辰,可他还在论武之中,不可私语,况且他吩咐过,不可暴露他的身份。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将目光转向白若辰,笑颜道:“阁下方才所施展的剑法,应该便是《天问》吧!”见她猜出自己的剑法,白若辰一点也不惊讶,反倒有些平静。
从她的口中,听到“天问”二字,韩永顿感一惊。他虽远居漠北之地,却早就听闻《天问》的大名。此剑术乃是由世家弟子之首所创,其间奥妙,变幻莫测。
“所谓天问,便是问天。上至阴阳变化、日月星辰;下至圣贤凶顽、治乱兴衰,凡百有七十三问,却无一答。”
“看来,姑娘常读圣贤之书啊!”
“我只是略知一二,怎敢与阁下相比?”她谦虚道。
“小师妹,你不必与他多言。他区区一介寻常弟子,怎得与你相提并论?”韩永将目光望向白若辰,轻笑道:“我小师妹不仅博览群书,而且武艺也不在我等之下。若你识趣,便早早投降,免得伤到自己。”
白若辰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韩永方才也是劝自己尽早下台,免得伤到自己。可他却连败两场。如今,又有一人助他,他便自信满满,又劝自己下台。面对此人,白若辰不知道自己是该哭呢?还是该笑?他原本受人之托,试探此人。可如今,他所剩神识之力不足三成,已无力再与四人抗衡。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演下去。
“你们是想以车轮战耗死我吗?大家都是仙门弟子,还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了?”
“跟你这种人,不配谈同情。第一场,你以云谲波诡的剑术,诈胜于我;第二场,你又趁我等不备,控制神识,强胜于我。试问,何以同情?”
闻其言,白若辰倏然血气上涌,闷于胸膛,呼吸不畅,如鲠在喉。他双腿不稳,后退了几步,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自认以修为术法,在百家弟子之中,无一人可敌。可今日,他遇上了韩永,将他数年以来的观念全部崩塌。
“韩兄,可否告诉在下,你为何如此执着?不就是一场论武吗?非要取胜才可?”白若辰强忍心中悲痛,问道。
“当然!若能取胜,家师便可为我提亲。况且,叶宗主也答应了在下,若能胜过你,他便将瑶儿托付与我。你说我能放弃吗?”
“果然,爱情能使人迷茫。”白若辰万万没想到,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玉璃。
“韩兄,我不知该如何说你?你身旁不就站着一位佳人,为何要去遥望那难以高攀的叶氏千金?”白若辰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可小师妹心中已有良人,我又怎能强夺其志?”韩永见他可怜,也不掩饰,便将真相告知与他。
“大师兄!”小师妹瞥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绯红之色。
“何人?我把他找来对质一番!我看他还敢不敢夺韩兄之爱!”
“这个人,怕你请不动。”韩永一脸怀疑。
“百家弟子之中,还有我请不动的人?”白若辰一脸不屑,笑道:“韩兄尽管直言相告,我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带来!”
韩永见他胸有成竹,嗤笑道:“此人虽非五大世家弟子,但却享有盛名于世家之间。”
“哦,并非世家弟子?那好办,我派人去问一问,便知此人。”
“叶兄,恐怕是没有听见我后一句话吧!”
“韩兄,你就别卖关子了!”
见他急不可耐的样子,韩永也不再绕关子了,直言道:“此人便是世家弟子之首,白逸,字若辰。”
闻其言,白若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双腿无力,倒在了地上。见白若辰倒在地上,雨昔倏然起身,喊道:“哥哥!”眼神之中充满了担忧。
玉璃见到此景,心中也颇为担心,蓦然起身,喊道:“若辰哥哥!”
洛怀等人见白若辰倒地,也心生担忧,皆喊道:“大师兄!”
白若辰躺在地上,仰天喊道:“喊什么喊,我只是眼盲,又不是耳聋!那么大声,想把我震死啊!不过,韩宗主,您再不出来,我恐怕就得殒命于此了!”
“哈哈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众人还不知白若辰所言何意,便被笑声所吸引,皆望向笑声的出处。只见从远处走来一群人,衣装打扮皆与韩永等人极为相似,想必这些人便是严陵韩氏弟子。其中,为首的是一名老者。虽为年老,但其气势不下叶辰等人。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步姿稳重,面容刚毅,双目有神。
他慢慢地走近,面露微笑地看着白若辰,眼神之中含有难以琢磨的目光,喊道:“真是辛苦世家弟子之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