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弟子之首?”韩永等人露出了诧异的面容。
白若辰一个鲤鱼打挺,便又站了起来。他虽目不能视,但也能猜到韩永等人此刻的面容。他转过身,一边向席台走去,一边开口道:“还愣在原地干嘛?”被白若辰这么一提醒,韩永等人方才回过神来。
韩煜方到席台,白若辰便随之而至,韩永等人也紧随其后。待韩煜入席,白若辰便拱手作揖,问候道:“在下白逸,见过韩宗主!”韩煜望着白若辰,笑而不言。
叶辰等人见此况,皆感疑惑,乃问道:“敢问韩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韩煜微扬嘴角,指着白若辰,笑道:“与其问我,何不问世家弟子之首?”
众人纷纷投来目光,白若辰知道自己是非说不可了。于是,他行了个礼,回道:“诸位宗主莫慌,且听在下细言。适才,我、雨昔、玉璃三人欲去往后山竹林。却不料,在路上,我收到了一道传音,让我试探一个人。”
“何人?”
白若辰转过身,看着韩永,笑道:“韩氏大弟子韩永。”
闻其言,韩永先是感到一惊,后又细细思索,忽然明白了一些事:白若辰之所以挺身而出,便是想引诱自己进入他所设的陷阱。以他的身法,分明可以避开那一掌,而他却不闪躲,甘愿接下一掌。如此一来,他便可借此机会,提出以比试解决问题的方法,暗则试探自己。如此心思,可谓谨慎。但仔细一想,倘若自己能忍住一时之气,便不会步入他人所设陷阱。想到这里,韩永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大意感到一丝羞愧。
“不知是何人想要试探韩永?”
“这个问题还是由韩宗主亲自解释为好。”白若辰避而不答。
叶辰问白若辰是何人所为之时,心中已有答案。而今白若辰又将问题抛给了韩煜,叶辰更加肯定心中的答案。
“不错,正是我传音与白逸,让他试探韩永。”韩煜不再隐瞒,解释道:“此次围猎是韩永第一次参加,也是他第一次离开严陵。在严陵时,他随我出征平乱,立下数功,以至闻名于漠北之地。其修为在后辈之中,罕有人敌,略感寂寞。今入南地,我便想为他寻一敌手,一为消遣其寂寞,二为试探其实力。故而,我便传音一道,令白逸试探之。”
“原来如此,我等受益良多。”叶辰话锋一转,问道:“不过,适才叶某听闻,若韩永胜,韩兄便愿为他向叶氏提亲,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当然!若他胜,我便亲自为他向叶氏提亲,两大世家永结秦晋之好,岂不妙哉?若他败,也可消磨他的锐气,看他是否还敢自立高大。”
“韩兄此计甚好,叶某受教了!”
叶辰心中舒了一口气。若韩煜真向叶氏提亲,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绝。凭借韩氏的实力,再加上韩煜在百家之中的地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回绝。即便自己将先夫人的意志说出,韩煜也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自己。如此一来,玉璃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白逸,你既然赢了,自然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在下没有什么要求,惟望韩兄能够履行自己的承诺。”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想起方才二人所定下的约定,韩永也找不到理由回绝。
“在下想请韩兄不要计较此事,我也是被逼无奈。”白若辰的要求出乎众人的意料。
“就这么简单?”韩永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错,就这么简单!”白若辰肯定道。
“不愧为世家弟子之首,连后路都为自己考虑好了。”韩煜笑道。
“韩宗主,您就别嘲讽在下了。我这样做完全是无奈之举。若我不为自己找条后路,日后我又如何能在百家之中立身?”
“既然此事已了,那我们便再说另一件事。”见二人和解,叶辰换语而言:“白逸,我且问你,方才你所施展的剑法为何?”
“回叶宗主,是叶氏的独创剑法《离叶》。”白若辰直言道。
“那你可知此剑法须我叶氏内门弟子方可修炼?”
闻其言,白若辰一脸惊讶,望向叶辰身后的玉璃,心想:“玉璃,你是害死我吗?”玉璃自然没有将此事告知白若辰,而是瞒着众人,传授他心法口诀。
“回叶宗主,在下知道。”白若辰咬紧牙关,回道。
“为何他要这样做?他尽管说不知道,然后将责任推卸到我的身上便可。为何要自己独自承受?”玉璃一脸惊异地望着白若辰。
“他是不想你受罚,而愿替你承担。”叶辰也为白若辰的此番作为感到欣慰。
“你既然知道《离叶》是我叶氏的独门剑法,也知道非我叶氏弟子不可修炼。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话说得太多,也无何用。叶宗主问我缘由,无非是想要一个交代。既如此,叶宗主但说无妨,白逸必当欣然接受。”白若辰直言道。
“好!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废去你全身修为,并受雷笞之刑;二是你入赘叶氏,如此一来,你便算得上是我叶氏之人,修习《离叶》自然也合乎情理。”叶辰话音刚落,玉璃的脸便浮现出一丝绯红。
叶辰给出的选择,让在场之人无一不震撼。先不说前一个选择如何,单说这后一个选择,便让众人出乎意料。入赘叶氏是多少弟子梦寐以求的愿望,不仅能娶到仙门之姝,而且还能执掌叶氏大权。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选择。此刻,大多数弟子的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嫉妒,就连站在身后的韩永也是以敌对的眼光看着白若辰。
“敢问叶宗主,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白若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用意?”
白若辰当然知道,他根本就没打算要废掉自己的修为,而是想让自己选择第二个。这个选择在外人的眼中,可能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但对于白若辰来说,这是一个根本做不到的选择。
“在下明白叶宗主的苦心,不过我真的做不到。”白若辰回绝道。
“为何?”叶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玉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先不说前一个选择如何,单说这后一个选择,在下便难以做到。对于众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选择。但对我而言,它却一个不义之举。倘若我入赘叶氏,便是舍弃洛氏之身而为叶氏之人也。如此行径,岂非背叛师门?想必在场之人皆尝听闻我的身世:我本是家族长子,却因考妣逝去,族中之人皆以为我不详,遂驱逐。我流浪街头,行乞讨之举,偷窃之事,为的不过是维持生计,但也引来了杀身之祸。若非幸得洛宗主相救,我恐怕早就曝尸街头,那还会有今日之名。自我至洛氏,已有二十余载,我与门中弟子皆相处融洽,宛如亲人,洛宗主亦待我不薄,收我为亲传弟子。如今我却因眼前之利而弃之,岂非不义之举哉?古人云:‘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而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洛氏以义为训,我身为洛氏弟子,深晓其理。今我若为小利而舍大义,日后必会因灾祸而舍弃叶氏。愿叶宗主听吾微志,谨言慎行。吾不胜感激之情,惟立身而揖。”话音刚落,白若辰便向叶辰深深地鞠了一躬。
白若辰的话感人肺腑,让在场之人陷入深思。就连叶辰一时之间也无法抉择。
洛尘听闻白若辰所言,心中倍感欣慰。他初遇白若辰,本就怀着一颗救人之心,丝毫没有在意白若辰的潜质。经年以来,白若辰身上的潜质渐渐显现,无论是修为,还是文学造诣,皆非寻常弟子可以匹敌。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洛氏的实力才会更上一层,众人也越来越关注洛氏。今日,白若辰愿为洛氏而舍弃自身的利益,可谓忠义者也。这不仅让洛尘感到欣慰,也让他对白若尘刮目相看。
“忠义之心不可惩,明义之行不可违。不得不说,这一点你做得很好。不过,我依然是那句话,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散尽全身修为,并受雷笞之刑;二是入赘叶氏,娶玉璃为妻。”在面对玉璃的期愿和白逸的恳愿,叶辰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并非是他不知晓白若辰所说的,而是为了玉璃,他宁愿当一回无知者。
“既然叶宗主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什么。”白若辰向玉璃鞠了一躬,致歉道:“对不起,玉璃。”话音刚落,白若辰便将法力汇聚于掌间,举起手,向自己的天灵盖挥来。
“不好!他要自废修为。快阻止他!”看见白若辰的行为,叶辰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妙。他万万没想到白若辰竟会为了忠义而舍弃自身修为。
忽然,叶辰的身旁闪过一道人影。正当白若辰即将击中天灵盖之时,一双玉手却阻止了他。
“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玉璃任性。”她看着白若辰,柔声道。
白若辰放下了手,摇了摇头,回道:“不,这本就是我的抉择,与你无关。”
“若辰哥哥,你是不是很讨厌玉璃任性的样子?”
“你向来都只考虑别人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与其如此,我倒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任性妄为,又有何妨?”
她抱紧白若辰,把脸晤进他的怀中,哭泣道:“那为何你不愿娶玉璃为妻?”
“不是我不愿,而是我做不到。无论是为了忠义,还是你我之间的地位差距。无一不在我们之间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你是高高在上的叶氏千金,而我只是一位碌碌无为的寻常弟子。你我二人之间可谓是云泥之别。”
“难道这些便是你嫌弃玉璃的缘由?”她抬起头,看着白若辰。
“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未嫌弃过你,只是觉得配不上你。你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之人,而非我这种平淡无奇之人。”白若辰所言,皆出自心底。的确,二人之间的地位差距过于悬殊,难保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白若辰之所以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玉璃。
“门当户对如何?碌碌无为又如何?若非所爱之人,我情愿此生不嫁。诚如斯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若玉璃此生不能嫁你,我愿孤独终老。”
“你这又是何苦呢?”白若辰一脸无奈。
“若辰哥哥曾说过,你所追求的东西,无论对与错,都要毫不犹豫地坚持下去。或许,你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但在追求的过程中,你已得到许多。”这句话白若辰不仅对雨昔说过,也对玉璃提及过。没想到,今日她竟会拿自己所说过的话来反驳自己。白若辰既是想哭,又是想笑。
“言随人变,情随事迁。谁又能看透这一切?”白若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