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第一场雪悄然而至,缕缕寒风和着阑珊夜色敲打着窗。雪花漫天飞舞,片片轻盈飘落,落在巍巍的高山上,落在岁月的沟壑间,渲染了一地素白,不羁的风肆意挥洒,勾勒出一副副写意的水墨,当红尘的一切都变淡了,安静的灵魂细听雪花的低吟浅唱,尘世所有的烦恼忧伤,全部被洗涤飘荡,回归的透明纯净,让世间所有的美好与憧憬,在这个冬夜美丽绽放!
温暖的屋子,热热的炕,小丹依偎在迷糊的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迷糊轻轻地抚摸着小丹的头发,享受着静谧而美好的时光!小丹轻轻地问道:迷糊哥,三姨姥能找到那个说客吗?
放心吧!三姨姥可不是一般人,她老人家这方面可是行家!迷糊说。
嗯,迷糊哥,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姥姥的故事!小丹说。
迷糊的脸上流露出愧疚之色,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今天我就给你讲讲姥姥的故事。
迷糊望着窗外的飞雪轻轻地讲道:我姥爷去世的早,姥姥一个人把娘和舅舅们拉扯大,我六七岁那年,看到姥姥家有一条天蓝色的纱巾,姥姥在没人的时候,总喜欢拿出来,静静的看着。巍颤颤的布满皱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每次我看到那漂亮的蓝纱巾,就会跑到姥姥身边,缠着姥姥给我讲那蓝纱巾的故事。姥姥就会慈祥的摸着我的头,笑呵呵地对我说:等我外孙子长大了,姥姥就给你讲蓝纱巾的故事!
迷糊点燃了一根烟接着讲道:在一个秋天晚上,我提着一个小灯笼,偷偷地跑出去捉蛐蛐,刚离开家不远,黑漆漆四周就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我害怕了,准备转身回去,就在这时,我的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我壮着胆子用灯笼照去,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女人飘荡在我身前,她披头散发,下半身空空荡荡,她咧嘴一笑,伸出长长指甲的双手向我抓来,我啊的一声尖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声音里的恐惧,惊醒了宁静的山村,大人们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抱起了早已昏倒在地的我。
回到家中,姥姥看着昏迷的我,她脱掉了我的小毛衣,拆开了一个线头,让毛钱直直地垂在地上,她轻轻地喊着:小迷糊!快回来吧!小迷糊!快回来吧!
随着姥姥的呼唤声,那垂在地上的毛线头,像蛇一样立了起来,直直地指着一个方向,姥姥顺着线头的方向走着,嘴里不停的呼唤:小迷糊快回来吧!
姥姥顺着毛线的指引,一直来到了一颗大槐树下,那线头左摇右摆在大槐树旁绕起了圈子。当时的我处于黑暗之中,姥姥那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急忙顺着声音跑了过去,突然一道光照亮了姥姥的身影,我不顾一切地抓紧了姥姥的手臂,那一刻,线头又直直的垂在了地上,姥姥小跑着回到家中,望着炕上的我,她佝偻着身子,睁着浑浊的眼睛,颤抖的说着:小迷糊,你要是回来了,就快点醒来吧!
我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脸色苍白的自己,正紧紧的闭着眼睛躺在炕上。我拼命着想钻入自己的身体,但被一只有着长长指甲的手紧紧抓住,挣脱不出。望着呼吸微弱的小迷糊,姥姥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告诉爹拿些烧纸和一个空麻袋,她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了三只香和家中的老线板,领着爹走了出去。
姥姥和爹来到大槐树下,姥姥点燃三只香插到地上,姥姥紧紧盯着燃烧的香头,在三支香烧到快一半的时候,突然刮过一阵阴风,吹散了香上燃尽的香灰。姥姥微颤着双手,拿出一叠烧纸,向天空撒去。边撒着烧纸边说道:路游神莫怪,小孩子不懂事情,冲撞莫怪!我替他赔罪来了!
爹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他不住地磕头!
一个白衣女子渐渐的显出了身影,她阴森森地看着姥姥,姥姥并没有害怕,她用恳求声音说道:上神,放过我的孙子吧,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那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姥姥。
姥姥指指烧纸又指指麻袋说道:我送上神一麻袋的冥币如何?
那白衣女子阴森地摇摇头!
姥姥接着说道:我送上神一麻袋的香食怎样?
那白衣女子还是摇头!
姥姥拿过线板说道:线在板上绕,随时都可要,日日香火供奉如何?
那白衣女子还是冷冷地摇着头!
姥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上神!到底想要什么?老太太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救我孙子!
那白衣女子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下身,目光冷冷地看着姥姥。
姥姥咬了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明天就给你送来!
那白衣女子去摇了摇头,伸出长长指甲的手指了一下天上的月亮。
姥姥看到白衣女子的动作,似乎很久,又似乎一瞬间,双目放出决然的光彩,她坚定的说道:没有问题,就今晚!
那白衣女子点点头,身体越来越淡,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踪影。
回到家中,姥姥用秸秆和白纸扎了一个下半截的身体,做好一切后,她来到屋内,俯下身子疼惜地看着小迷糊,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她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在小迷糊嫩嫩的脸上捏了一下,不舍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坚定地离开!
姥姥来到院子中对着迷糊爹说道:娘累了,你去大槐树把这纸人烧了就行了。
第二天早晨,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金色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照在身上暖暖的,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突然一种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的眼睛四下寻找姥姥,这时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姥姥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脖子上系着那条漂亮的蓝纱巾,她慈祥地对着我笑着转身离开,她频频回头目光中满满地溺爱与不舍,我大叫一声:姥姥!猛地醒了过来。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爹娘熬的通红的眼睛,见身边没有熟悉的姥姥,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声说道:娘!我看到姥姥系着蓝纱巾走了!
爹娘听到后先是一愣,他们心急如焚的跑去姥姥的屋子。姥姥平躺在炕上,她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脖子上系着漂亮的蓝纱巾,脸上挂着微笑的离开了!
说道这里,迷糊眼中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滴滴滑落,小丹轻轻地擦拭丈夫脸庞,无声的安慰着那个曾经做错事的小男孩!
好一会,终于平静下来的迷糊继续说道:那条蓝色的纱巾是姥爷送给姥姥的定情信物,姥姥一直珍藏没有戴过,姥姥对爹娘交代过,她去世时要系上这条漂亮的蓝纱巾和姥爷团聚!
小丹将迷糊搂入了怀中,她轻轻地说着:姥姥看到长大的小迷糊,一定会露出欣慰而自豪的笑容!
雪还在下,片片的雪花在幽兰的天空中飞舞,像一条条漂亮的蓝色纱巾,慈祥而又疼惜地轻抚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