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神的美名早已蜚声在外了,他爹娘为有他这样的儿子而骄傲,但也为他不知爱惜身体而担忧。他们知道十六岁的男孩子正是争强斗胜的时候,一有机会就想露一手。有一个好办法能稳住他的心,那就是给他娶老婆,叫老婆管他。给他娶个啥样的老婆好呢?他两口商量出一个标准。
自从洪贞君一家人走了以后,给大力提亲的媒婆,接连不断,把他家的门坎都快踢破了,他们满以为马到成功,却不料败下阵来。她们埋怨开运两口子,门台不高,却摆谱,跩得跟羊蛋似的,太不知好歹了。咱不给他说媒了,就叫他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其实开运两口另有苦衷。因为沈家三代单传,人丁不旺,他们认为,问题出在女人身上。为什么三代女人都只生一个儿子呢?是不是她三人身材都长得太苗条、太俊俏了?幸亏她们生的是儿子,若有一个生女儿的,沈家就绝后了。有人说,粗腰大屁股,多生胖犊子。沈庄就有几个长得夯实的女人,生育能力特别强。因此,他们打定主意,给儿子娶一个这样的老婆,让她生出一群小子来,彻底改变三代单传的格局。
他们的计划遭到儿子的坚决反对,理由之一,他和建武的婚姻是经过隆重的定婚仪式敲定的,她家遭难逃走了,我们不能乘人之危,单方面解除婚约,抛弃她。理由之二,她临走时告诉我们,非我不嫁,叫我等着她,我们不能言而无信。我只爱建武一个人,非她不娶。
爹娘着急地对他说,他们逃走几年,杳无音信,即使回来,寨主也不会放过他们。他们流落到哪里去了,我们不知道,想找也没地方去找。建武还不来,你岁数大了,也寻不上老婆了,沈家不就绝后了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是人生的使命。比你年龄小一两岁的几个男孩子,都结婚生子了。你再固执己见,就是不忠不孝。我们不能眼睁睁地把家败在你的手里,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大力与建武在一块朝夕相处了几年,两个人虽然没有做过爱,但是他们的心都交给了对方,爱情已经熔铸在他们血液里了,他若背信弃义,另娶别人,建武却为他苦守终生,他不是坏了良心了吗?若按父母的意志办,就对不起建武,若等不来建武,耽误了结婚生子,又对不起父母和祖宗,何去何从很难抉择,大力陷入了两难之中。他一直困惑了两年,仍没有建武的消息,在父母的威逼下,他只能另选佳偶了。他说,夫妻是终生伴侣,两人情投意合,才能夫倡妇随,不能为多生孩子苦了自己一辈子。他问爹,面前有两筐馍镆,一筐是白面做的,一筐是黑面做的,爹愿意吃哪筺里?爹笑着说,这还用问嘛,当然要吃白面馒头了,你小子的心事我明白了。大力说,世上有哪个男人,放着漂亮的女人不寻,专门娶个自己相不中的人?他爹娘被他的话噎住了。是啊,有哪个男人愿意搂个丑八怪,过一辈子?又有哪个美女愿意陪着大麻猴睡觉呢?再说了,美女也未必不能多生孩子。他们被他说服了,问他打算娶个什么样的老婆。
他说,我选偶的标准一是漂亮,二是聪明伶俐,三是温柔贤惠,四是必须经过我相看认可,否则宁可打光棍。
父母心想,只要你不再傻等陈建武,在媒人提供的女子中,总有你相中的一个。他们告诉他刘欣兰说,她娘家邻居有一个乖巧伶俐的闺女,叫张惠珠,与你同岁,长得十分俊美。她爹张好古是一位头面人物,两家门当户对,不妨请欣兰说合说合,我们打听打听,合适就把婚事定下来
刘欣兰是石克俭的大儿媳妇,石克俭是开运本家爷爷的女婿,就住在他家前面,两家既是亲戚,又是邻居。石家贫穷,经常得到开运家的资助,所以,两家关系很好。既然表哥表嫂请她说媒,她当然欣然前往了。张家相信她说的错不了,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帼贞跟欣兰到白楼调查去了,她装扮成过路的,到惠珠家门楼下,借地方休息。不仅看了惠珠的家庭,而且还跟惠珠说了话,两人一见如故,特别投缘。她对惠珠的美貌和针线活落样样佩服,打心眼里喜欢。她回到家里,对丈夫和儿子眉飞色舞地描绘了一番,但大力心里仍不踏实,要亲自走一趟。
时值仲秋,天高气爽,大力早起吃了饭,头戴银灰色的一顶新礼帽,上身穿一件丝光蓝大褂,下身穿黑丝布单裤,脚穿白线袜,外套白底黑布鞋。人靠衣裳马靠鞍,他这一身打扮,着实叫人见人爱,帅极了。他来到白楼,确定了张惠珠家的方位,便坐在近处观察。见张家人走出家门,到堤南去生产劳动了,就是没见惠珠出来,他料定她被留在家里了。怎么到她家里去呢?他见张家门口卧着一只大黄狗,便拣起一块砖头向狗砸了过去。那狗爬起来向后躲闪,他乘机跳到张家门楼下,黄狗疯狂地向他猛扑过来。这时一位妙龄少女忙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从堂屋里走出来,把狗赶走,狗退到门外卧下不叫了。她瞟了他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暗自赞美道,哎呀我的天,这小伙子咋长得这么标致呀?如果哪位女子寻了他,吃苦受罪也值得。她一边看,一边关切地询问他,被狗咬住了没有。大力,被她的美貌深深地打动了,已经有点神魂颠倒了,呆呆地望着她,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她羞得满脸火辣辣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在门外问,惠珠在家吗?你的红丝线借给我一缕子好不好?
惠珠一边回答她,一边抽身进堂屋拿丝线。
那妇女走进院里,对大力的魁梧和美貌惊叹不已,问他是惠珠家的什么亲戚。他说现在还不是亲戚,我是来找水喝的。
妇女笑着问他,您两家什么时候才是亲戚?
大力瞥了惠珠一眼,正要回答她,惠珠忙把丝线塞到她手里,把她送出门外。
惠珠听了他的那句话,回忆欣兰,对大力的描绘,一下子明白了。她到堂屋里倒了一碗茶,递给他,羞嗒嗒地问他,你家住哪里?
住在沈庄寨,叫沈大力。她既惊喜,又害羞,心跳加快了速度,对他说:“我猜着就是你,你真大胆,咋跑到我家里来了?喝了茶快……”她想说“快走吧”,但又舍不得让他走,只顾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笑,心里说,你千万别走,让我多看你一会儿。
大力深情地对她说,我没任何意见,你若同意,我们就把婚事定下来,你好歹给我个囫囵话,点点头也行。
惠珠捂着嘴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嘛,现在还不是亲戚,以后当然是亲戚了。她总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秀美的脸蛋像绽放的一朵粉红色的牡丹,令人倾慕极了。大力激动地想抱抱她,但他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