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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赌输赢

冬天,场光地净,劳累了一年的农民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享受劳动果实的时候了。朱集来了一个梆子剧团,光《呼延庆打擂》一出戏,就唱了几个夜晚了。一到傍晚,周围村庄的农民像潮水似的向朱集涌来,把戏园的墙头都挤倒了。今晚唱的是,呼延庆活劈欧子英,十来岁的娃娃,竟然把万夫不挡的英雄好汉,活活地劈成了两块,观众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喊好。

在回家的路上,大家对呼延庆赞不绝口。大力却说,呼延庆没啥了不起,不就是打死欧子英嘛,何必大惊小怪的。

戏迷们的尊严似乎受到了侵犯,大家把矛头一致指向他,批评他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他不服气,双方争论得很激烈。他们来到刘楼西边,有人指着路边的柏树林,对大力说,你若能拔下来一棵,我们就真服了你了。如果拔不下来,就闭上你的臭嘴。

月光下,大力两只手刚能掐住柏树身,大约相当于一只大碗的口径那么粗,树冠枝繁叶茂,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他心里一动,要是有十几棵这样粗大的柏树,栽到墓地里,形成一片柏树林,爷爷奶奶长眠在树荫下,该有多美啊!

恰巧宋寨主就在不远处站着,听他们拿他的柏树打赌,便上前对大力说,你拔吧,拔吧,拔下来归你。但是累伤,致残了,甚至累死了,我可概不负责任呀。

因为他是个无巧不占的主,为人极为吝啬贪婪,像狗*一样,许进,不许出,人们瞧不起他,给他送了个雅号——宋狗*,他的抠门故事太多了,周围几十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他的话,大家不相信。

有一年夏天,快收麦子的时候,宋狗*到集上去买杈子,扫帚,扬场锨。他问卖主价钱,卖主见他穿得破破烂烂,像个乞丐,便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叫他滚开。他却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价钱合适,我就买。

卖主讥讽他说,五个铜子一把,你买得起吗?

他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往地上一扔,哗啦一声响,里面全是铜钱。他一边命令手下一群人,把货物全部装上车,拉走,一边叫卖主查一查,钱数够不够,多退少补。

卖主说了一句蔑视他的话,居然中了他的圈套,栽到了他的手里。一打听,他就是拥有几十顷土地的大财主宋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祈求他说,我家里有八十岁的老娘,还有老婆孩子一大群,他们都等着我赚些钱,买粮食吃呢。您老人家可怜,可怜我吧!本来三十个铜子一把的,你只给五个铜子,我不亏损死了吗?

宋狗*,根本不理睬他,将身子一扭,扬长而去。当他跨进大门时,忽然滑倒在地上。他仔细一看,满院子撒的都是黄豆,心疼地骂道:“这是哪个败家子,把豆子撒了一院子?他娘的,真该死!”他一边唠叨,一边蹲下去拣豆粒。

这时他老婆和儿孙们,坐在后院里,正在喝酒,吃肉,享口福哩。等他们酒足,肉饱,把锅碗瓢勺刷洗干净,然后去前院故作惊讶地一边埋怨,一边扫豆子。

他虽然叫大力拔树,但是他们仍犹豫不决,唯恐上当受骗。他看着大家并不信任他,便拍拍胸脯说,大丈夫一言九鼎,若说话不算数,出门被大车轧死。他嘴上催大力,快拔树,心里却坚信,他绝对拔不动树,反而会被累伤致残。心里说,哼,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熊羔,想占老子的便宜,没门!我叫你竖着来,横着走。

既然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同伴们又都想试试大力的本事,于是他们愿做他的证明人,并答应帮他把树抬走。在众人的怂恿下,他把棉衣一脱,四肢一伸,把力气运足,腰带扎紧,背往树上一靠,两手将树抱紧,用屁股一撅,大喝一声“起!”只听脚底下,咯咯嘣嘣地乱响起来,呼啦一声,一棵柏树撂倒在地上。刹那间,一棵,接一棵地相继倒下一片。

宋狗*先是被吓傻了,只觉得头魂,吱的一声飞走了,一下子失去了知觉。等他清醒过来,喊着,别拔了,别拔了!但大力又拔下来一棵。他心疼得像刀割一样,走到大力跟前,仔细一瞧,呵,这小子满面红光,神采飞扬,哪有一点劳累的样子。他后悔极了,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十二棵柏树抬走了。

他们把柏树抬到庄西,坟地里,然后回家了。大力回到家里,他娘给他煎了十几锅煎饼,让他吃饱喝足再睡觉。他也不提拔柏树的事,倒在床上,打起呼噜来。次日吃过早饭,他喊爹去栽树。他爹猛一愣。于是他便把柏树的来历讲了一遍。他爹不相信一毛不拔的宋狗*,会让他拔来12棵柏树,准是偷拔的。心想,我沈家几辈子行善,积德,咋养了这么个小蟊贼,气得大喝一声:“你给我跪下!”抄起一根木棍,就要打,被妻子拉住了。她气得数落丈夫,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柏树是他偷来的,是何道理?去听戏的又不是他一个人,问问那些人不就清楚了吗?

开运埋怨她,不该事事庇护他,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不是把他害了吗?

大力委屈极了,爹,你若不相信,就打吧,往死里打。我死了,你就没心事了。

石克俭的大孙子庆福,走进院子里,见了这个场面,马上向开运解释说:“我爷爷就知道大爷会错怪大力哥,叫我快来给你解释清楚。宋狗*没安好心,他认为大力哥没本事拔掉柏树,想借机累伤他,才跟他打赌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大力哥有这么大的神力,一口气拔下12棵。他被吓傻了,我们就把树抬来了。

开运虽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但他仍然怒火中烧,气得直跺脚,骂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揪着耳朵再三叮咛,不要逞能,不要逞能,你咋就不长记性的?那么大的柏树,盘根错节,你也敢拔?这是舍命不舍财,丢人现眼呀。”

娘把儿子拉起来,心疼地埋怨儿子缺心眼,不该受别人的怂恿玩命。又埋怨丈夫太粗暴,动不动就打骂,疼儿子也不能用棍棒呀!

庆福对开运说,大爷,快拿家具去栽树吧!

开运赌气说:“不栽了,谁愿意要,就拉走吧”。

凭什么呀?这是大力哥赢来的,为什么不要?走,我帮您栽上去。

开运在妻子的推动下,拿上工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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