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自己的后人,朱棣对于帮朱家造假身份一事,认真谋划之余还全都亲力亲为,甚至还专门领着朱大富跑了一趟大同,顺道探望在此地外放的观音布。
当初的那四个哈哈珠子,虽然都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可其中朱棣看重的,除了最有默契的摩尔根,就是天资聪慧的观音布了。
朱棣曾不止一次惋惜过,观音布若不是八旗出身,就冲他的学问、颜值,必能高中探花郎,甚至被点为状元!
无奈旗人不列鼎甲是皇阿玛亲自定下的规矩,和父皇的南北两榜一样,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就连自己上位也不准备打破。
好在上书房读书期间,皇阿玛就已经对观音布的聪慧印象深刻,又有佟家做依仗,自己更会为其谋划争取,虽不列鼎甲,观音布的前途依旧无可限量。
因为有观音布的亲自陪同,朱棣领着朱大贵顺利进入代王府旧址,虽然早在崇祯十七年3月,末代代王朱传?被执,代王府就已经毁于大火,仅九龙壁幸存。
朱棣站在九龙壁前,默默回想起了自己这位十三弟,从小就任性跋扈,就藩到了封地更是胡作非为,为祸一方!
当初朱允炆率先拿他开刀,还真不只是因为他是自己连襟,关系匪浅,实在是这货在封地惹得天怒人怨,后面连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废了他!
可是逝者已逝,朱棣此时对十三弟,想到更多的是他的好来,当时十三弟奉命受三哥节制,却因同为徐家女婿,无论何时对自己都十分亲昵。
靖难期间,更是借助他与谷王搭线,使其与九江一起打开城门,自己才能不费吹灰之力,顺利进入城池坚固的应天府。
此时正值朝阳升起,金光万道,九龙壁涂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巨龙仿佛冲破雾霭,腾身游动起来。随着晨雾的消散,九条龙更加绚丽,万缕金光在龙身上闪耀,龙身抖动,昂首摆尾,盘绕弯曲,在海波上翻腾,在流云中穿行,犹如真龙再现,宛然如生。
观音布心思细腻,看朱棣一直盯着九龙壁发呆,担心落入有心人眼中会说闲话,便故意问道:“四阿哥,可要进里面看看?虽说都已经损毁了,不过原本的气势还在。”
朱棣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扭头看向身后的朱大贵:“走吧,进去看看你老祖宗生活过的地方。”
朱大贵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九龙壁带来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这就是皇权吗?早年读书的时候,就听到过明初藩王是历朝历代皇子权势的巅峰,如果明朝没有灭亡,是不是自己也能……
不过在真正进入到代王府废墟中,朱大贵迅速惊醒过来,没有什么如果,眼下自己能以代王后裔的身份世奉明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岂能在奢求其他!
朱棣走在满目疮痍的代王府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孤寂从心底涌出,甚至是恐惧,没来由想到当初一起喝酒玩闹的那些兄弟们,全都化作一具具腐朽不堪的尸骨,唯独自己换了一副身躯,还鲜活地活在这世间。
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窟,再没了四处闲逛的心思,低声交代观音布带着朱大贵四处巡视一遍,记下整个代王府的大概布局,自己则是飞快地逃离了代王府。
回到马车上,朱棣才略微恢复了些心情,不由地苦笑,还好当初去河南出差,没有踏入周王府,不然想到小五曾在那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定怎么失态呢。
因为朱棣的匆忙离去,观音布和朱大贵也没有久待,迅速将整个代王府绕了一圈,只有安排为朱家先祖所居的那处院落中,才仔细解说一二。
观音布回到车前,恭敬地问道:“四阿哥,奴才们回来了。”
朱棣揉了揉额头,低声道:“先回去吧,许是起太早了,风一吹有些头疼。观音布,衙门事多,你也先回去忙吧,莫要耽搁了正事!”
观音布忧虑地望了摩尔根一眼,关切地问道:“要不奴才给您找个郎中?”
朱棣拒绝道:“不必,小毛病,回去歇歇就好了!”
晚上朱棣睡不着,披上衣服准备到院子走走,借着月光,竟看到朱大贵在湖边发呆,想到自己心中的无限感慨,大概也猜到这孩子心中所想。
便屏退苏培盛,亲自拎着灯笼走过去问道:“想什么?”
朱大贵自然是不敢说实话,行完礼后避重就轻地开口:“四爷,万岁爷说将来会给我们家整族抬旗……实不相瞒,其实我还有好些个兄弟堂兄弟,他们也能入旗吗?”
“兄弟?”朱棣疑惑地问道:“之前怎么没听人说起过?”
朱大贵惆怅地看着湖水,低声道:“当初父亲和叔叔们意外去世,爷爷不许他们在外地的家眷来奔丧,有孩子的愿意守,就送上家财,若是不愿意的,就给份嫁妆,孩子也可以带走。
只有我娘是长媳,才会一直留守家中。玉燕其实是我小叔叔的女儿,生下来就没了娘,就被送回京中收养。”
朱棣心中暗叹,这个朱平安真是属泥鳅的,也忒老奸巨猾了些,不过还是称赞道:“你爷爷这老狐狸,要不是他年岁已高,爷都想他入府做幕僚了!这些孩子还是不要提的好,你也知道你们家身份敏感,搅进来又得不了好处,还是继续安稳过个富家翁吧。”
朱大贵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四爷,爷爷说,他说,我要是做了承恩侯,小燕子就只能进后宫,这会是真的吗?”
朱棣微微点头,随即叹息道:“应该吧,若非那孩子如此美貌,可能也只是栓婚宗室。”说完在心中苦笑道,也许就是因为皇阿玛动了纳玉燕的心思,这承恩侯的好事才会落到朱大贵头上。
只是这些话又怎能和朱大贵说,便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不早了,明还有得忙,早些回去休息吧。”
朱大贵赶紧从朱棣手中接过灯笼,在前边照着,一路护送朱棣回去,才在心中嘀咕,今晚四爷怎么跟往常不一样,好像长辈对晚辈一样亲切,还有自己怎么也变大嘴巴,好端端说那么多做什么,真奇怪!
次日朱棣又带着朱大贵去给代王系的历代藩王们扫墓,除了朱桂余下的都是后辈,朱棣亲手给朱桂上了柱香,就站在一旁,看着朱大贵一个个祭拜。
朱棣也想过让观音布和摩尔根他们,也跟着祭拜,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人死如灯灭,没必要多生事端,回头让老八他们在参上一本,就得不偿失了。
朱大贵虽然知道这些人其实跟自己早已是远亲了,可既然自己受益于代王后裔的新身份,日后家人再也不用忧心身份曝光,还是诚心实意地磕头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