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我信手写了这半首诗,更觉得处境凄寒,夜深了,红烛过半,外面树叶沙沙的响着,一有动静我就会跳起来看看,恐怕阿赫来了我会见不到。
更鼓敲了三下,我才僵直的躺着被窝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里有冷风吹入,丝丝入寒,我翻了个身,心里越加凄苦,胡思乱想将思绪理成乱麻,居然睡得沉了。等我再睁眼,已经是清晨。我有些慵懒的披衣起来,忽然就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月奴打了洗脸水,见我兀自在那里发呆,便不耐烦的问道:“你每日里痴痴傻傻的皇上就会来了么,等他见你满脸的尘垢,吓都要吓跑了。”
我慌张的摸着脸,语声惶惑:“我真的很难看么,糟糕了,有多难看?”
我一把抢过镜子,镜中的女子眼睛肿得像核桃,头发凌乱的披散至腰间,苍白的小脸,下巴尖尖的,算丑么,还是算楚楚可怜?
我懊恼的问道:“月奴,你见我这般模样怎么也不叫醒我,让他还见我这般的模样!”
“他,什么他?”月奴一脸疑惑。
“你不要再装了,阿赫昨晚来过对不对,不然怎么会满室都是他的味道。”我怒吼道。
月奴不敢相信的问道:“你知道他来过?就凭着他在房子里留下了味道。”
“是,我的阿赫的味道,你不用骗我说我发疯,我知道他来过,而且他坐了很久,不然气味不会这么的浓!”我扑倒在床上,将脸深深的埋到被子里,感受着血管剧烈的跳动。他来了,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他还在生气吗,还是嫌弃我的容颜如此憔悴不堪。
有人温柔的抚摸我的长发,轻轻用手指帮我理顺那一头乌黑油亮的烦恼丝,月奴柔声说道:“傻姑娘,皇上不生气了,他昨晚看了一夜你的睡颜,今早走的时候心情也大好。我都跟他说了,你误会了他,自己后悔得要死呢。”
“真的,阿赫他不生我气了?”我快乐的坐起来,觉得自己像只清早抓到虫子的小麻雀,笑容灿烂得堪比三月的暖阳。
“月奴”,我撒娇的抱着月奴羸弱的腰,“好月奴,我今天帮你抄书,一口气都抄了。”
月奴笑道:“哎,你明明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有时候怎么就那么狠呢?”
“不会了,我以后都不会那么对你,好月奴,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了。”甜言蜜语就这么一古脑的吐了出来,我心情大好了,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呢。
起来准备帮月奴抄书来着,发现昨晚那诗的下面被人不上了下半部分: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那字刚劲有力,竟然穿透了纸背,一笔一划仿佛刻入我心里,我读了又读,记起拓跋赫书房外正有几颗梧桐,下雨时落在叶子上,点点滴滴,听了叫人心伤。
我仿佛看到夜半时分,拓跋赫一人独立在梧桐树下,茕茕孑立满怀的落寞。晶莹的泪珠一点点从我的脸颊滚落下来,润湿了纯白的纸,原来,他同我一样!
“月奴,让我见他,我想见他。”我惊喜的握住月奴的手,满眼的乞求。
“这,”月奴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好半响才艰难的答道,“为免太后疑心,皇上最近都不方便常来,即便是昨日那样也是极冒险的。”
我心里充满怨怼,阿赫啊阿赫,你明知道我们见面不容易,为何不叫醒我,白白浪费了一晚啊,你这个傻瓜!紧扭着手中的薄丝霓纱手绢,用指甲狠狠的掐,似要将它扯破。
月奴见我这般模样只有叹气,她摇摇头走出去忙呼着根本无暇理我,呆立了一会儿只好拿了本医书来翻,里面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很多药效的图极其的恐怖,那人的表情仿佛受了多大的酷刑似的,我看了不由皱紧了眉头,这个月奴奇奇怪怪的,拿的本什么破书,居然叫魔本草。
魔呀,歪门邪道!
翻了一阵,我忽然发现有篇不太对劲,立刻着急的翻回去,生怕找不着了,心里紧张的厉害。
终于让我找到了,我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夜半时分,一个老太太穿了一身浅紫色的云纹宫装,颤颤巍巍的向御书房走去,满脸的皱纹,眼睛却是晶亮有神的。
谁也想不到,那个老妇人就是我,我捶了捶佝偻的背,弯得我腰酸痛得要命,没想到一个老人走路是这么辛苦的,我立刻下定决心要对月奴加倍的好点。
对亏了她的帮忙,更多亏了那本魔本草,我翻到了一剂药,它的名字叫易容粉。只要把粉擦在脸上,就可以将脸上的肉捏成各种形状,三个时辰之内都可以保持不变。幸好我擅长书画,将自己捏成月奴的样子一点也不难,难的是我要装出她驼背走路的样子,一条短短的路,我一盏茶光景就可以走完,硬是花了我许多时间才走完一半。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看到触手可及的书房门口,远远的就能看见,怎么走起来就这么吃力呢。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我却看到一个清秀的女孩直直的跪在书房门口,灵秀的大眼睛又焦急又伤痛。
我站了好久,终于还是不忍心,我轻呼道:“青宁?”
青宁诧异的转过脸来,用陌生的眼光看我,半天才问道:“你是?”
“喔”,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这身打扮着实惊人,便笑道,“我是宫里的医女,青宁姑娘不认得了,我们在皇后的寿诞上见过。”
“喔”,青宁转过头继续焦急又期盼的望向书房内,我看见那个李公公风风火火的出来了。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才对青宁道:“皇上说今日公务繁忙,不便去看皇后娘娘,但是着奴才去请御医,相信皇后娘娘很快就能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