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月,我脸上的伤口结了硬硬的疤,每次换药,月奴都不让我看,说怕我看了会吓着,我便不看,我也怕,怕看到那张丑脸后再没勇气活着。
祥夜那晚以后好几天才回来,看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和缓,看来拓跋赫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他每每提起皇上,一脸敬畏仰慕的神情,对拓跋赫的作为颇为欣赏,我常见有人来找他,总是在屋里密谈,我也没那闲心去打探他的秘密,反正看他那义正言辞的样子,总不会做叛国的事吧。
这一日,月奴又去打探师叔的消息,很晚才回来,兴冲冲的,说听人说师叔住在城郊的离人山谷,祥夜便皱了眉头:“那里人际罕至,据说很容易迷路啊。”
“该是师叔在山谷里布了阵,原来我师叔常去那里小住的”,月奴对这个师叔崇拜得紧,我对他便产生了一丝好奇。
“月奴,你那师叔如何称呼?”
“我师叔姓安,名凌风,老身也没见过,他的医术可是远在我之上呢。”月奴兴奋的向我介绍道。
呃,医术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依附权贵,贪图钱财罢了,我心里不屑得很。
第二日,月奴只带了个马夫在前面驾车,祥夜要去朝见皇上,自然不便同行。临走他不无忧虑的道:“我尽快回来,到时候去那谷口迎你们。”
我心里笑他婆妈,粗张飞似的外貌,却心细如发,而且我觉得他不喜欢女人,好像全世界的女子都同他有仇似的,其实以他帅气的外表,向他示好的女子并不少,他总不拿好脸色对人,就是对我还稍微和暖一些。
不过也是关心时说两句,大部分时候他都独坐着看书,当我和月奴透明。
到了谷口,早有马车先我们到达了,马车里走下一位翩翩公子,白衣胜雪,上绣浅蓝色箭纹,他好奇的回望我们,我立刻放下马车上的珠帘,慌忙的掩住脸。
月奴好奇的向外张望了一下,也同我一样的惊骇,幸好上次的面具还在车里,她忙拿来带上。
月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向我抱怨道:“冤孽啊,怎么在这儿也能碰见靖王。”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恐,在看看我与月奴的打扮,任凭那靖王是大罗神仙也不知道我是谁啊。于是坦然对月奴笑道:“别怕,他认不得我的,你只不出声就行了。”
月奴于是连连点头,扶着我下了车。
靖王好奇的看了我们三人一眼,尤其注视了我的眼睛很久,眼神迷茫,许久才像忽然清醒过来一般,打开轿帘,扶着一个女子下来。
那女子一身鹅黄的便装,手上的金镯子硕大无比,我心里冷笑,这不是丽妃那贱人么。病是不是好不了了,不然怎么会亲自来找神医。
果然听那守谷的童子道:“师傅说了,他欠太后的情早已还清,请恕他不能再为娘娘您诊病。”
“哼,安凌风他是个什么东西,本宫今日就派人烧了这山谷,看他还要不要做那缩头乌龟。“丽妃泼皮的骂道。
靖王立刻拦了她:“娘娘,不是说好一切由小王来打点么?”
丽妃颓然的退到一边,她也罩着薄纱,看来也是脸上有问题啊。
我心念一转,走上前去,月奴想要拦我,看了靖王一眼,又只得远远的站了,只担心的拿眼不断瞅着我们。
“两位难道是皇亲国戚?”我指了指远处的月奴,“那位是这谷主的师侄,如果能将病情告知,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靖王迟疑了一下:“这位婆婆,你要如何证明?”
婆婆?对了,我的声音被毁得面目全非,莫怪他会以为我是名老妇。我心里发苦,语气却很是轻松:“姐姐,你快给那童子讲清楚。“
月奴不便说话,只从怀里取出一块乌黑的腰饰,上面纹了一些奇怪的图腾。那童子见了立刻恭敬地叩头,称了声师姐。我快笑翻了,小童子不过十来岁,月奴却已经垂垂老矣,师姐?快别逗了!
“王爷这下该信了吧,这位娘娘到底得了什么病?”我继续追问道。
“红斑”,靖王爽快的答道,并偷看了下丽妃的反应,丽妃听到红斑两字时,浑身不由一振,双手忍不住抚上两颊。我心了暗爽,丽妃啊,丽妃你也有今天,看从今而后,你要用什么再去蛊惑圣上。
“王爷,可否请娘娘摘下面纱,我们才能知道是否还有救。”我的眼神冷冽,以为就这么放过她,门都没有!
靖王征询的望向丽妃,丽妃厌恶的瞪了我一眼,扭头不说话。
我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道:“也罢,姐姐,虽然我们有心救人,可是人家不领情也无法,我们先进去好了。”
带了月奴就想往里走,心里暗自数着:“一——二——三——”
“慢着”,丽妃惊呼道。
我于是回眸,冷冽的看她,看她慢慢除去脸上的面纱,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丽妃姣好的脸上,长满了大红色暗疮,一个个有米粒大小,重重叠叠的堆在脸上,像虫子产的卵。又红又肿,有的地方已经渗出脓血,很是恶心。
丽妃又慌忙的将面纱放下,一旁的宫女好心去帮她,不小心弄到她的伤处,立刻一个响亮的巴掌扇了过去,打得那宫女滚出去老远,只能伏在地上嘤嘤的哭泣。丽妃用狠毒的眼神瞪着我们,我相信真要把她治好了,她定会挖去我们的双目,割掉我们的舌头,让我们看不见,也不能对别人说她此时的丑状。
唯一存留的一点怜悯也被她这巴掌给扇掉了,我隐忍住勃发的怒气,摇头叹道:“可惜呀,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