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岫沨站起身,环顾一圈,目光清泠。
在座的老板个个年长于她,看她是个年轻女子早就心里犯嘀咕,但此刻却被她这一轮沉静的环视,镇得安静下来。
“我开八珍阁,说是不为财,别说诸位不信,自己也不信。但若只为财,便该早早和金风楼打通关系,又何苦来求与诸位联手?八珍阁建立之初,我便许下心愿,要令在外谋生的人尝到家乡的味道,所以九州各地的菜八珍阁都有,却独独忘了江陵。是白公子提醒了我,他说我错了——”吕岫沨看向白染鱼,白染鱼吓了一跳,这种感觉就像在族学上课时被夫子点名回答问题一样。
“掌柜的初衷是好的,只是……”白染鱼硬着头皮续道,“八珍阁在江边,迎来送往的都是客旅,对他们而言,江陵是通衢,却不是一座活着的城,路过便忘,这岂不是很遗憾?”
“因此,我才想到要把江陵味道加入到八珍阁中,可什么菜才是江陵的味道?不是金风楼那些大酒楼极尽奢华昂贵的珍馐美味,而是深入江陵腹地、代表江陵百姓乃至江陵城最真实的味道的各位。”吕岫沨说完,场下顿时一片安静,各店老板沉默不语,但紧握的拳头、望着她的眼神,已然揭示了他们的心情。
“丁姨问如何分账,我自然如实相告,”吕岫沨又道,“八珍阁愿引入诸位的美食,不取分文——”
吕岫沨歇口气,给自己一个准备,也给这些掌柜们一个思考消化的时间。
只听她沉声开口:“有且只有一个条件。”
吕岫沨朝白染鱼抛了个眼色,白染鱼便从怀里掏出一式多份的契约,分发到各店掌柜手中。
掌柜们仔细看起了契约,时不时交头接耳,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确实如吕岫沨所说,他们各家的小食,八珍阁引入售卖,所获利润全归他们所有,唯一的要求不过是让他们在平日的生意中,加入八珍阁的推介罢了。
八珍阁敢让利那么多,也得亏前些日子的春宴大获成功,不仅一举摆脱倒闭的危险,还攒下不少钱,为此少主还特地来信夸奖。
吕岫沨从袖中掏出几张黄纸,晃了晃道:“各位如果不知如何推介,我这有几份八珍阁的招牌菜,可以拿回去参考参考。”
众人接过那些黄纸,上面所写的并非简单的菜式介绍,还有根据每道菜的口味和地域,量身定做的推介语,丁芷荷一看那行文,流丽风流,朗朗上口,便知是白染鱼所作。
这下大家都不禁佩服起八珍阁,从引人共鸣的出发点,到落地的实用举措,方方面面他们都考虑周全。
再说这个合作于他们百利无一害,码头区和下城区本来各自为政,这次若能把自家吃食打入另一方的地盘,扩大影响,确实很诱人。
“只是不知码头那边……”一个掌柜不无担忧地问,他可不想因此得罪码头的地头蛇们。
“放心,我已派人前往码头船帮商谈。”吕岫沨颔首道,“八珍阁与船帮向来交好。”
如此,便没有疑问了。
各掌柜互相点头,正欲对吕岫沨开口,却被她抢先一步:“那诸位现下便把契约签了吧。”
众人皆是一愣,白染鱼却听得嘴角一咧,赶紧用折扇挡住自己脸上的笑意,来了来了,这熟悉的一招!当初他就是这样鬼使神差地签了约,可算轮到别人尝尝了。
“我年轻,眼皮子浅,不见白纸黑字终难心安,也不想让诸位误会我空口画饼,”吕岫沨拿出印泥,当先按下手印,向众人拱手道,“日后还有赖各位掌柜帮衬。”
“吕掌柜够诚意,我签。”
“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各路掌柜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接一个地按下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