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鱼板着脸,一马当先走在吕岫沨前面。
刚才的小混乱,似乎已被忙碌的江陵人遗忘,市集又恢复了平时的热闹,但白染鱼不会忘。
光天化日之下,吕岫沨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他!围观人群还鼓掌欢呼!
白染鱼闷不吭声地走着,抚摸自己碎了一地的自尊,欲哭无泪。
“白公子,这叫公平。”吕岫沨淡然道。
不就抱一下嘛,瞧他那如丧考批的脸色,也不想想之前他都对她做了什么,手也拉了,嘴也亲了,抱也抱了,她有气得和他冷战,甩他脸色吗?
虽然她现在也做不出什么复杂的脸色。
白染鱼怒火更盛了,手上的折扇扇个不停,公平?她还说什么公平?这个傻女人真的不知道和她保持距离有多难,他从出生起就没做过什么柳下惠,难得一次想试试,来个优雅利落的了断,她却来抱他……他可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啊!
“染鱼!”前方传来一声呼唤,一个人影从铺子里冲了出来,“让我看看,伤到没有?”
“我没事儿,姨姨你才要当心,万一摔着了,那我罪过可大了。”白染鱼柔声细语道,扶住面前这位教他做玉露霜的丁姥姥,丁芷荷。
人称姥姥,但丁芷荷其实才过四十,眉眼之间仍清晰可见青春正茂时的绝代风华。
“我有那么老吗?跑都跑不动?”丁芷荷嗔道。
“不老不老,是我舍不得姨姨跑得一身汗。”白染鱼掏出汗巾细细地给丁芷荷擦汗。
“玉露霜你后来做了吗?好吃吗?”丁芷荷又问。
“好吃得很,不信你问吕掌柜。”白染鱼把皮球踢给了吕岫沨,却懒得给她一个眼神,看来还在气头上。
吕岫沨上前向丁芷荷施礼:“丁姨的玉露霜清凉甜润,正适合这个时节吃,真乃不可多得的美味。”
“都是便宜吃食,上不得台面,”丁芷荷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却得意得很,“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走吧。”
丁芷荷的铺子就开在她的家中,前厅辟作门面,后院则是居所。
前厅临街开窗,窗边置一高台,她家伙计就站在高台后待命。
临窗屋檐下挂着各式小牌,上书“状元糕”、“太史饼”、“乳酪酥”等糕点的名号,玉露霜的牌子在最中间,风一吹,小牌互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喧哗之地也让人听出丝丝风雅。
来的路上白染鱼介绍丁芷荷,吕岫沨才得知丁芷荷是他娘宇文桃的好友,宇文桃去世后,丁芷荷行踪不定,四处周游,和他一样有意替宇文桃续写那部饮馔录。
吕岫沨从中抓到一个关键——白染鱼此番借打赌之名开始游历,果然是为了他娘。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想做、可做,不像她,只是在完成少主的任务。
以前并未觉得这有何不妥,少主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理所应当为他卖命,何况她本就爱吃,开酒楼很合适她不是吗?
那为何听了白染鱼的话想叹气?
幸好白染鱼欠她的钱还没还上,只要钱一日未还清,他就休想离开,想到这终于让吕岫沨好受了一些。
转念她却又有些惘然,奇怪,她这不平气是从何而来?
一行人穿过前厅,直入后院,后院内室已有人围坐一圈,来的都是各家店铺的老板,他们对吕岫沨和白染鱼可没有丁芷荷那么信任,每个人眼神传递着防备和警惕,毕竟八珍阁和这些小茶肆食店向来没有牵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八珍阁走的是酒楼道,他们是小本买卖,突然提出要合作,是个人谁都会怀疑。
若不是白染鱼和丁芷荷有旧,他们恐怕连见面都不会答应。
丁芷荷卖了这个人情,自然也要为这些老板考虑,所以大家刚一坐定,她便问吕岫沨:“吕掌柜,若按你之前在信中所说的合作,这账如何分成?”
丁芷荷这一问就问到了要害上,其他老板的目光通通集中到了吕岫沨身上,吕岫沨不慌不乱,慢条斯理道:“利润,全归诸位。”
众人一片哗然,连刚刚还打算晾吕岫沨一段时间的白染鱼都惊呼:“掌柜的,这……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