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楝颇具忌惮的看了看齐暮杳,缓缓松开了双臂,自己缓缓撤出冰桶,又小心翼翼扶着璟藿的下颌,防着她被冰水呛着。
齐暮杳像是失去耐心一般,扯开白楝的手,俯身向冰桶。他伸出手去触碰,桶里的水冰冷刺骨,她身上却热的炙手。
齐暮杳喉咙紧涩,目光从她的头发划过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眼底再难掩心疼。
“璟藿....”他用仅仅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唤道。是他失算,一气之下竟然忘记璟藿身上余毒未清,下了狠手对她。麓淮前来禀报她毒血反噬时,他才倏然想起。渐渐的,他久久凝视中,竟眼角泛红。
齐暮杳伸手撑着璟藿将她从水中抱起,湿哒哒的裙子浸湿了齐暮杳前襟,她的头无力的向后仰着。齐暮杳向晦善予以眼神,晦善知会,利索取来榻上的薄被给璟藿盖上。
齐暮杳便抱着璟藿大步迈下楼,朝着神农阁而去。
神农阁内,从后阁楼药浴池传来的药气冲击着来者的鼻腔。药气腾着薄雾一阵阵泛着苦味。
齐暮杳将璟藿小心翼翼置入药水。神农阁的药童在一边配药,神农阁老头正指导他们时,回头瞥见齐暮杳放置璟藿的姿势,连忙上前阻止,“主上快将手退出来。这药水不可沾染旁人。”银霜要毒药来解,所以给璟藿泡着的药水其剧毒不比银霜低。
齐暮杳闻言一滞,他低头去看自己已然浸泡在药水中的双手,他不慌不忙的将璟藿安置在浴池边靠住,又半个手腕探入水中替璟藿掩了掩浮起的领口,这才退出手。
神农阁老头看得太息一声,却不再多说。不情愿的拿出封坛后最后一粒赤丹给齐暮杳服下。
服丹后人会虚脱半个时辰。齐暮杳推开要扶他的一双双手,径直做到璟藿正对面的窄榻上坐下,幽深的一双眼直勾勾看着璟藿。
众人不语,到了这个地步,任谁也都看得出来,璟藿在他心里多少是占着分量的。
白楝眼瞧着此刻齐暮杳对璟藿的上心,险些恍惚,那天发狠一样将璟藿伤至如此的人是否是他......又或者现在她看着的主上是否是真实的主上?
白楝自诩跟在齐暮杳身边的十数年以为足够了解他,却不想在璟藿来到的寥寥数月间,她颠覆了自己所认识的主上。
白楝和麓淮被齐暮杳母妃送入戮院那年姐弟两个刚刚十岁。第一次见到年纪相仿的小主子时,他身着绛紫袍站在长生楼那棵乌金树下,通身冷冽的气势。
从那时起,齐暮杳在她的心中便刻下的印象——冷。
他这样的冷人,办事无论如何残忍决绝都不出意料。无论是斩杀违逆的戮杀,还是不及弱冠年纪便能想出鬼见怕的戮院刑罚,一切都在符合他性情的范围之内。直到遇见尤氏小姐也就是后来的尤夫人,主上才稍稍沾上人情。好景不长,夫人嫁入太师府后转年因为小产身体每况日下,主上的性情也随之阴晴不定。他睿智也足够狠戾,儿女情长没有阻碍他,没过多久戮院因为他声名远扬。成为齐国一大制约他国的重要筹码。
在齐暮杳临行笙国前,他在重审计划时,偶然看见了密探带给他的消息中有一条关于笙国威荣将军即将获斩,其长女离世,次女夜跪宫门之事。当夜,齐暮杳叫她又翻找了许多关于威荣将军的情报。看时,他对威荣将军次女璟藿别有兴趣。紧接着,他毫不犹豫的将岳璟藿三个字写在了计划上。齐暮杳行去,她整拾密报时,好奇心作祟,便也去翻看了有关岳璟藿的描述。着眼一看,确实不凡。随父征战,身世显赫,性情坚韧....她左看右看无论武学履历亦或是性情,恍乎像是在看自家主上的曾经。这样的人难怪主上会另眼相看,原来是同性相吸。
果然不久后,他们在胜战而归的队伍中见到齐暮杳如愿以偿带回了岳璟藿。
若说这些都有所预料不足为怪,可接下来的种种着实令她颠覆想象。主上先是将璟藿带去了他多年来的从不让人涉猎的愔山,交代她放下一切原本任务去愔山照顾岳璟藿,十几年来,那是她第一次进到愔山。后来璟藿进了戮院直接成为极杀,将她安排入住长生楼.....等等超乎规矩超乎他性情的事因为岳璟藿他都做了。种种行径她至今也难以明白,主上口中所说的棋子真的只是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