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生于洪武十八年,字德遵,号芳洲,江西吉安府泰和县人。
他五岁丧母,十岁丧父,仲兄早卒,独与比他大十岁的长兄德逊相依,兄弟二人团结相处,和舟共济,生活清苦。
但他少年时候,就以聪慧闻名乡里,“初入乡塾读书,不三数过辄背诵,老成咸异之。叔父陈一敬罢官归,从受业,大有造诣”。
陈循十七岁为邑庠弟子员,文学已出其辈类,部使者行县,屡试之,在高等,声誉籍然。永乐十二年乡试第一,十三年,礼部会试第二。
按会试考官拆卷第一名是陈循,因主考官梁潜也是泰和人,与陈循是同乡避嫌,遂改以洪英第一。
殿试时陈循终于以实力获得状元,他是明代第十二名状元,也是在北京录取的第一名状元,被授修撰,进侍讲。
若无梁潜避嫌之举,陈循可能就是明朝第二个三元及第。
宣德初,入直南宫,进侍讲学士,后进翰林院学士。
正统九年,入文渊阁典机务,十年,进户部右侍郎兼学士。
景泰朝时期,任职内阁首辅。
夺门之变后,石亨、徐有贞挟功发起六科十三道弹劾,诬王文、于谦有迎立外藩之意,被处死,子婿戍边。陈循、商辂、肖镃知情与谋,至此,一批拥戴景泰皇帝的文武大臣被撤职、充军和杀害。
陈循也被杖刑一百流放铁岭。
天顺四年,曹石之事爆发,陈循才得以平反昭雪。
天顺六年四月,陈循自谪所还京,上表谢恩而归,结束了五年的流放生活,心身受到极大摧残。
天顺八年,陈循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仅五个月,于十一月十七日以疾终于正寝,享年七十八岁,葬于千秋乡罗屳塘。
这就是陈循原历史上的一生,即辉煌过,也经历过晚年坎坷。
他富有才学,怀治理国家和减轻人民痛苦的愿望,又好为排难解纷。
在朝四十三年,常随侍帝王左右,历事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五朝,是重要侍臣之一。
可他为人处事中立,青云之路过于平缓,不想曹鼐那样有人举荐。
就拿与陈循同乡的三杨之一杨士奇来说,二人也仅是同僚之交而已。
朱祁钰凭借先知先觉,开始与陈循接触。
慢慢朱祁钰发现陈循是那种不甘人下之人,当时年近六十的陈循可谓是郁郁不得志,比他小十七岁的曹鼐都入了阁,自己还在翰林院蹉跎。
陈循这种人,你可以和他谈理想,但千万不要画饼,毕竟他人生阅历在那放着。
当时陈循并不认识朱祁钰,见一十来岁的少年高谈治国之道,且每每切中要害,却又不轻易道出解决之道。
这让陈循每每都心痒不已,又好奇这少年如此年纪居然心思深邃,不由的收起轻视之心,与之静心交谈。
后来越聊陈循越心惊,只觉得此子腹中沟壑堪比国士,若加以培养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心中当即起了收徒之心。
朱祁钰在发现他的心思后,故意吊着他。
加之朱祁钰先知先觉,背后又有数位谋士参赞,一步一步引诱陈循掉进事先安排好的陷阱。
终于在他离京之前,搞定陈循。
但是陈循心中依然有些疑虑,你一王爷勾搭朝臣,还是皇帝近侍,想干嘛?
朱祁钰也知道,在临走前承诺他,正统九年他必入内阁。
如若不然,以后各不相干。
陈循似信非信,等到正统九年他入阁时,心中对朱祁钰的能量感到惊愕。
内阁不比外廷,入阁之臣均是天子亲侍,可谓是天子首信之人。
近年来朱祁镇偏信王振,原本属于他们这些侍臣的权利多被王振分走,内阁之权也被王振所挟,如他这般年过甲子的老臣,入阁之路更是难之又难。
哪知郕王朱祁钰居然有此能量,容不得他不小心对待。
入阁之后,朱祁钰给他支的第一招就是“亲君顺王。”。
意思就是亲近朱祁镇,顺着王振玩。
一开始他并不想这么做,说到底他还是个文臣,多少有些风骨藏身。
可是很快他发现,自己在内阁行事举步维艰,思前想后便尝试着按照朱祁钰的意思处理。
慢慢地,朱祁镇对他越来越信任,王振也不再给他使绊子。
阁臣们见此也多与他商议,他于内阁之中的地位和权势越来越重。
哪怕后来曹鼐位列首辅,也挡不住陈循起势,首辅之位已有被架空的趋势。
权利诱惑就好比一颗恶魔糖果,当你舔一口尝到它的滋味后,便向将它整个吞下。
曹鼐曾想过反击,奈何陈循背后站着朱祁镇,旁边又有王振帮着,外臣的权利触手又伸不进内阁,他也是徒之奈何啊。
好在陈循把握有度不与王振亲近,否则难逃一个阉狗的帽子。
此时陈循背负双手,站在十王府郕王居所的大门台基上,望着突然阴云密布的天空。
“要变天了。”
“是啊,要变天了。”
陈循身旁一身着三品内侍服的老年侍者,同样抬头望天,开口接道。
“李内侍今后有什么打算?”陈循没有回头,轻声询问道。
被陈循唤作李内侍的人,正是从仁寿宫前往内阁传旨的太监李永昌,他到内阁后将旨意告知王直和陈循后,三人商议一番,由陈循代表内阁,李永昌代表皇太后,一同前往郕王处宣旨。
等他们来到此处,却被告知朱祁钰去了长公主府,只得遣居所之人去唤,并在此等候朱祁钰。
二人均与朱祁钰有牵扯,却相互不知。
所以并未多聊,只是在此时天阴之际才聊的两句。
“唉......”
李永昌叹了口气,他深知自己背主后在宫中无法生存,只希望郕王殿下能放自己告老吧。
陈循以为李永昌是因为土木之事叹息,故不打算询问,闭口继续等待。
“郕王殿下回来了。”
这时,台下负责戒备的侍从高呼一声。
二人闻言望去,只见不远处朱祁钰领着八个侍卫从拐角转出。
于是赶忙走下台阶相迎,待朱祁钰走到近前。
“参见王爷。”
朱祁钰不敢怠慢,连忙一一回礼道:“小王见过陈阁老、李内侍,不知二位前来有和要事?”
“王爷还请先入府吧,皇太后降下懿旨,还需王爷摆案接旨。”
陈循有些疑惑朱祁钰怎么认识仁寿宫的李永昌,不过现在正事要紧,只当朱祁钰经常出入宫廷二人见过。
“二位慢请,小王先行一步......”
说完,朱祁钰大步向院内走去,同时安排侍卫准备香案。
待陈循同李永昌进院,香案已经摆好,朱祁钰携居所众人立于香案之后。
“皇太后懿旨......”
李永昌从袖筒里取出一份黄绸,高呼一声。
“儿臣朱祁钰接旨......”
朱祁钰带头纳拜。
陈循和随行侍从也纷纷跪拜在一旁。
等所有人跪好,李永昌才展开懿旨,高声念起上面的文字。
“皇太后诏曰:
迩因虏寇犯边毒害生灵,皇帝恐祸连宗社,不得已躬率六师往正其罪,不意被留虏庭。
尚念臣民不可无主,兹命郕王代总国政,抚安天下。
呜呼,国有主者,而社稷为之安、臣民有所仰,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李永昌念完,双手捧着懿旨举过香案,等待朱祁钰接过去。
在朱祁钰的一番运作之下,“于皇庶子三人之中选其贤而长者,曰见深,正位东宫。”这句话没了。
“国必有君,而社稷为之安。君必有储,而臣民有所仰”也被改成“国有主者,而社稷为之安、臣民有所仰。”
朱见深没成为皇太子,为以后朱祁钰行事留下许多便捷。
否则,等他正式登基后有了子嗣,再让他来一出罢废太子的戏码,那可很失人心啊。
这不是他愿不愿意禅让皇位的问题。
这是他禅让朱见深之后,自己的后人能不能为朱见深所容的问题。
哪怕他知道未来,但他不敢赌人心。
毕竟原历史上朱见济怎么死的,自己怎么死的,谁敢给个肯定答案。
“儿臣领旨,定不负皇太后之信,不负天下臣民之信。”
朱祁钰领旨参拜后,起身接过懿旨,交给身旁的侍卫后。
其余人等才相继起身。
等香案撤下,李永昌走到朱祁钰身旁,小声道:“王爷,请容奴才告老。”
“嗯?”
朱祁钰目光一冷,瞥了他一眼。
李永昌闻声心中一紧,额头冷汗直冒,旋即又听朱祁钰开口。
“嗯,过些时日我会允你,但不是现在。”
“是,是......”
闻言李永昌心头稍稍一松,但还是有些紧张,赶忙应声。
“那奴才先告退,皇太后那里还需要人看顾。”
“给芙蕖带句话,外面一切安好,让她放心。”
朱祁钰没有留他,吩咐了一句,就朝陈循走去。
“喏。”
李永昌向着朱祁钰的背影躬身施礼,便带着人慌忙离开居所,他真怕朱祁钰反悔。
陈循在一旁看着二人的动作,他敢肯定李永昌跟朱祁钰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旋即想到李永昌的就职之所。
难道,皇太后......
陈循的眼神深邃起来,目中精光流转。
皇太后他接触过,以皇太后的性子是不可能放心将监国之权交于郕王之手,而不留后路。
他都能想到立一位朱祁镇的子嗣为皇太子入主东宫,平衡朱祁钰的监国之权,更何况皇太后呢。
唉,眼下看来只怕又是一起宫廷内斗,而且胜利一方还是眼前的郕王殿下。
那么,土木堡是否与......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此时朱祁钰也向他走了过来。
“朝议之事先委屈阁老了,待王直拟定举荐名单,阁老必能再进一步。”
朱祁钰为上午朝议的安排,跟陈循解释了一番。
“王爷好手段。”
陈循一脸不悲不喜,语气淡然。
“呵呵......”
朱祁钰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听出了陈循语气不对。
“若王爷荣登大宝,老臣必请王爷立皇上一子正位东宫,王爷允还是不允?”
陈循突然眉头紧蹙,盯着朱祁钰问道,似要逼着他给个答案。
闻言朱祁钰脸上顿时阴沉起来,他废了莫大的功夫,耗时四五年光景,甚至不惜抵上性命,为的就是能在上位之时能平稳顺遂。
结果,这个自己最看好的老家伙,甚至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比于谦还重的陈循,居然敢如此逼问自己,难道他不知道上下尊卑吗。
朱祁钰强忍着怒火,身上那压抑多年的气势喷薄而出。
周围侍卫也察觉异样,纷纷侧目看着陈循和他的随从们,似乎等着朱祁钰一声令下,便拔刀砍人。
陈循也心惊朱祁钰身上的威势,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带人温和的王爷,上身居然有不下于朱祁镇的威势。
这种不容忤逆,顺昌逆亡的势,他只记得在太宗身上感受过。
他发觉自己之前已经够高看朱祁钰了,原来看到的不过是他的冰山一角。
但是他的坚持,让他不能低头,哪怕面对盛怒的宣宗时,他也没低过头,更何况现在还只是亲王的朱祁钰。
此时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朱祁钰真能登上大宝,且还具备太宗的雄才大略,那自己何不做一魏征。
多年的接触,他也摸清了朱祁钰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他也知道自己对朱祁钰有用。
哪怕以后会被清算,那也值得。
“王爷若做千古,老臣便是诤臣。”
说完,陈循也不给朱祁钰面子,直接甩袖子走人。
朱祁钰那瞬间蒙了一下,怎么了这是就要做诤臣。
不过旋即反应过来,明白了陈旭那句话的意思,二人今后怕是要想李世民和魏征一样,成一对朝堂冤家了。
老了老了,怎么还耍起小孩子脾性了呢。
顿时弄得朱祁钰哭笑不得。
李世民都没那么大胸襟,最后不还是撅了魏征的坟墓,杀了魏征一家吗。
朱祁钰他自己什么成色,他自己知道,根本比不了李世民。
说不得,哪天陈循把自己逼急了,真把他一刀咔嚓了。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多好一老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