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的时候,树叶会发出沙沙的声响,火车驶过的时候,铁轨会发出咔咔的震颤,人一旦长大了的时候,脑子则会哐哐地空晃,宛若一个没有硬币的储钱罐。
长大是一种不可逆的过程,过往的太多都会慢慢地远去,渐渐地消失无踪,这些似乎都是自然现象,就像是出生,就像是成长,就像是衰老,就像是病死,这些都是自然现象,就像是...神术。
三年,浮光掠影般的三年,仿佛一眨眼,时间就那样过去了。
火车到站了,窗外的景色从荒芜一色的雪原转变成川流不息的钢铁森林,城市的月台上居然没什么旅人,放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的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
他们拖出一辆又一辆的精致小推车来到货仓前面,打开门锁,利索地搬出那些堆砌在备好的稻草中的冰块,放到推车的车斗上,然后有序地运走,就像蚂蚁成群结队地搬运新发现的粮食。
大海拉着小白下车,身后只是简单地背了一个布包,布包里有八封信,是今年去到雪林的那八位神师留下的。
作为搭便车的交换,他提前跟那些神师们说好了,到了城市,他和小白就会替他们把信封送到收信人的手上。
第一站是伯爵府,信的主人是一名叫做薇尼的神师,这是最容易去的地方,根据工作人员的指示,只要走出车站后,沿着站口的大道一路往前走,越过一个中心的转盘,再穿过过两个路口,便可以到达一个富人住宅区。
到时候,只需要把信封上的签名亮出来,拿给住宅区守门的人看,守门的人自然就会为他们放行的。
因为那封信上是有一个小小的盖章的,图纹精致而且细腻,应该是出自于某位造诣不浅的匠人手笔,一般情况下是极其难以模仿的,正因为如此,那位工作人员才那么笃定地把话说的简单明了。
但是奈何人生地不熟,外加上小白压制不住的好奇心。他们东瞧一瞧,西逛一逛,一趟路走下来,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就像醒来后的这三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路上,小破孩一时指着一台轰鸣的钢铁汽车,一时指着一台挂在缆绳上的大型铁皮盒子,但小手一直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不放,似乎生平被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吸走。
他满脸的惊讶,满脸的赞叹,就像那座北方的镇子里的那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孩,每一年都会围着火车打转。
反倒是大海一路平静,仿佛路上过过往往的车辆和器械,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堆粗制滥造的烂铜烂铁。
自从雪走了以后,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未来’也可以是一个很空很空的词,没什么意味,也不怎么切合实际,可以得过,也可以且过。
走过了工作人员所说的转盘,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奢华的庄园,庄园内栽满了绿色的大树,葱葱郁郁的,仿佛聚集了整座城市的所有绿意,似乎那些茂密的叶子就像象征着他们手里钞票,叶子有多少,他们的钞票就有多少。
初时,守门的警卫远远地瞧见这一对邋里邋遢的乡里孩子,并没有过分的在意,以为他们只是某些被人骗来城里的乡巴佬。
之所以给领到来这里,只为了更好地给他们洗脑,让他们回去以后,跟乡里乡亲们说上一些什么只要混得好,以后铁定能住进这里的鬼话。
所以,当大海拉着小白来到门前的时候,警卫就露出了满脸不加掩饰的鄙夷,还没等他们开口,就已经要赶他们走。
“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内。”他拍了拍身边的铁牌,面无表情地对着大海和小白说,“如果是要饭的话,麻烦移步到别处,这里是伯爵大人的府邸,不是什么善堂。”
看见这对泥腿子少年还没走,他皱着眉头又说,“伯爵府的剩饭剩菜都有专人处理,不劳烦你们费心,你们执意站在这里等也没有用的。”
小白拉了拉大海的衣角,指着那个站岗的男人说,“大海哥,他是不是说我们是来要饭的?”
大海点点头,慢慢悠悠地解下背包开始翻找。
一阵微风低低地吹过,摇曳的树林里传来归鸟的鸣声,天色将尽黄昏。
小白不满地鼓着嘴,撇了男人一眼,吐吐舌头,哼哼地说,“臭鸡蛋!发霉的臭鸡蛋!”
警卫不耐烦地扫了这两个土包子一眼,摸出别在腰间的警棍,带有威胁性地虚晃着武器,冷声说,“喂,你们到底在找什么,是不是图谋不轨?我警告你们,识相点就赶紧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海没有搭理他,还是专注地看着背包的内部,依旧不紧不慢地翻找。
就在男人的耐心走到极限,准备用棍棒唬驺他们的时候,大海从包里取出一封信,微笑把信封递给了男人,“我们是来送信的,只要信送到了,我们马上就走。”
夕阳的照耀下,洁白如雪的信封洒满了橙色的光色,信的封面写着几个娟秀的字体,盖着一个红色的印章,精美得体,宛若艺术品般的整洁雅致,完全想象不出它会从一个脏兮兮的布包里掏出来。
警卫一下愣住了,挥起的棍子硬生生截留在了半空,整个人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地滞留在原地,仿佛中了某种定身的术法。
小白昂首挺胸地看着这个男人,脸上挂满了一种“想不到吧”的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