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风卷残云之后,他们又不得不面临之前那个头疼的问题。客房里的包袱就在他们的眼前逐渐加重,屋内地板被压裂的声音不时地传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问题越来越麻烦,必须找到一个解决办法。李东壁有些着急了,这要是给砸出个打洞,那得赔多少钱啊,自己这趟生意就完蛋了。
思索片刻,他吧目光瞄向了那扇窗子。巧合的是,张乐生也想到这点,不过并非是把东西给扔掉,而是之前听说过弱水可以隔绝灵气,老爹给自己的东西再差也应该是个宝贝,时下没有好法子了,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给它绑在窗子外面看看。
得空观察了一下窗子,外面给人一种胶质感,就好像冰粉一样。李东壁解释说,外面就是通径河,就是用作丰襄城里排放污水的,城内有很多条,窗外恰好是就是这么一条河,因为弱水隔绝灵气的作用,即使污水汇入也不会有杂物滋生,所以便不会有异味。
“我们现在位于地下,好在因为这河水透过的阳关照射到屋内才显得亮堂,许多污物汇进去就沉入水底了,所以看上去还是挺清澈的,你从这窗头看去河面上的街市景象都能映入其中;得嘞,闲话不是时候,过来帮忙!”
张乐生应了一句,便打开包袱,费了好大劲将那漆盒挪出来。二人接着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扯了一小块布条将它裹得严实,还留了两个辫子以便捆绑。手托着手将包好的盒子送到窗台上。
齐心使劲,推出去的一刹那,二人倍感轻松,果然奏效!
问题的原因虽然没有找出,但是临时的方法还是能对付过去,至少不用担心给人把屋子砸坏了。
将东西捆扎在窗台之后,张乐生终于是如释重负地坐在地上,看着外面随着暗流漂浮的布疙瘩。他突然间想起一件事,为什么水没有涌进来,按理来说,他们所处的位置起码水面之下十几丈了,开窗的刹那应该淹了才对。
李东壁躺在榻上说道:“不用那么诧异,整个客栈都在结界之内保护地严严实实,若是店家连这点都没想到早就出了大事了,试想若是那个不开眼的第一次住进来,冒失地开了窗,那整座客栈不都得跟着遭殃。”
这个麻烦只是暂时抑制住了,找不到原因也找不到根治的方法。李东壁有些犯了难,今晚自己还要离开一阵子,计划着估计要在丰襄呆上个两三天之后才启程南去。
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张乐生给送出去?他着实有些头疼,又望了望窗外还在飘着的布头一时之间也没有个注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乐生也是静静地坐在了地上没有说话,望着窗外出神似乎是想找到问题出在哪?不过这情形显然不是干瞪眼可以等出结果的。着急往往就会忽略求解的细节,李东壁的脑袋依旧在榻上肿大着,翻来覆去的精神头倒不像是一个花甲老人该有的疲态。
有了!张乐生的聪明劲这时候排上了用场。
“大爷,你有没有空的药瓶子啊,给我一个。”
一句话点醒了睡不着醒不了的老人,“好小子!真有你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哎呀,糊涂糊涂,你等着!我这就去厩场里去给你取一个来!”
房门应声盖上,张乐生独自一人呆着的时候内心却有些忐忑,不知道这灵光一闪到底是否可行啊?
李东壁回来的时候不仅带了个雕花瓷瓶,还顺手拿了一副手套。那手套是棉锦材质,不过外面覆了一层树胶,带上去感觉有些捂的慌;再说那雕花瓷瓶,大约有拳头那么大,形似柳叶,瓶身隆起部位有两副兰花图,瓶口用普通的红布包木塞堵住。
“你带着这副手套就可以不浸入弱水取到外面的盒子了,而且可以穿过结界的时候不伤到手”,他说着就把东西都递给了张乐生,后者直到这时才发现他手上似乎有了烫伤的痕迹,好像褪了一层皮表面通红。
原来方才二人把那重玩意搬到窗上的时候,是李东壁用手将东西推出结界外的,也就是那时没有任何护具又不能聚集灵力的他才受伤的。
“大爷,你这手……不要紧吧”,张乐生很不好意思地问道。
“我年纪大了倒是忘了有这茬了,不过刚刚去了趟药库里已经敷了伤药,现在不碍事了。”
眼下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张乐生也顾不得再做客套了,毕竟治伤这种事他也是一窍不通的,单究药理也只是初出茅庐而已。麻利地穿上手套,捏着药瓶来到窗前,打开,伸手。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所谓的结界,忘记了刚才是如何把东西拴在外面的,或许是李大爷没有让自己动手的缘故吧。
套在手上的胶套看上去有些短,但是当手穿过去之后,护在手腕上的袖套部分却逐渐加长了,使得自己的手臂永远不会暴露在弱水当中,果然又是一件令自己感到神奇的物件。
拔开木塞的刹那,里面就灌满了水,当然瓶口没有对着视线,这也只是他猜测的结果,不过,或许是太兴奋了使得他忘记了先把塞子仍在房间里。只得定着李大爷憋笑的目光,重新来了一遍,这次他先把瓶子放在窗口,将布头里的漆盒取出之后慢慢打开,之后将瓶子接过去。好像这瓷瓶有什么引力一般,竟是将那漆盒中的小珠子吸了进去,这下倒是替张乐生省了不少功夫。
屏住呼吸,下面就是验证自己对错与否的关键时刻,一手托着漆盒,一手捏着瓷瓶缓缓退出了窗台,直到双手离开弱水从结界中抽出,手心里传来的感觉丝毫没有加重。
“果然我这个想法是对的!”兴奋之余忘记了赶紧堵上木塞,差点就将东西洒出,功亏一篑。
一番折腾下来大约已是申时,李东壁没有选择在榻上休息,他似乎是在算着时间。起身之时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气息,很严肃地对张乐生说道:“接下来的两晚我要去冥界交货,你呢最好就呆在这日月居里,这儿的老板跟我是旧识会帮忙这照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尽管提,丰襄之地鱼龙混杂,以你现在的本事阅历随意走动太过危险。”
说完正准备要离开,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事,就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钱袋,嘱咐道:“这儿有些银币足够你两日的花销”,看着张乐生好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又问道:“怎么?你这样看着我?”
“不是?大爷你要去卖东西?”张乐生问道。
“卖也有,买也有,我干的就是这营生嘛,还有,千万谨记不要乱跑,否则我无法给你爹交代”,李东壁依旧是满脸严肃。
随着房门一开一合,屋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话分两头,李东壁身为药商,那必然是天南海北的交易繁多。尤其对于他这种独行货人来说,贩运的路线也是很有讲究的。说到底,丰襄城就算做是他买卖的一个中间点,从这里的交易完成算起,他跟张乐生的相处也就告一段落了。
再说说他要去的所谓的冥界,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冥界。对于绝大说的人来说,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无论是所谓的幽灵还是魂魄统统算作是鬼怪一类。
但对于冥界世居的鬼来讲,平白无故被另一个世界的生人多安插了其他异族,这感觉估计不会太好受,因为几类活物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于修炼系统中,言人有三魂七魄,七魄归于肉体,三魂聚集意识。那么当人死去之时,肉身之中的七魄立即散去消逝,而三魂却可以保存为人时的记忆、情感以及思考。三魂可以脱离身体游荡于人世间,但存续的时间有限会随着仅有的灵气耗尽而消亡。这三魂的集合就是通俗意义上的鬼怪,几乎所有的可以与人互动的灵异怪事都来源于他们。
三魂相对于活人来说算是人间的独立个体,通俗点称之为精爽,这精爽自诞生之时起就有一个必要的使命,那就是赶赴地府黄泉寺报道。
当然也会有特殊情况,因为精爽包含着生前的种种,总归对于过往的一切人事有所留恋而不愿归服,那就会由黄泉寺中的衙差捉拿回去。
这里就必须引入两个太学图阁所教授的概念,七魄消散自归于人间,实现人体的灵由聚到散,再又新生的婴儿实现散到聚,这叫做灵的自平衡;而三魂或者说精爽,聚集在地府一切听从黄泉寺的安排,这叫做灵的调平衡。
自平衡很好理解的,唯独这个调平衡着实要废一番功夫解释。之前说到,人间界与冥界是两个独立的空间,分别居住着人和鬼,两处空间都有着属于的自己的规则,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能量稳定,尤其是灵的稳定,也可以称之为灵浓度。
万物有灵,这是天道的基石,两个世界共处与天道之下,所以调整两处的灵平衡也是很重要的,因为一旦发生偏倚,那后果就是要么战火频发、生灵涂炭;要么强者倾轧、众生困苦。所以的黄泉寺的职能就显得尤为重要,调解与转化两个世界的灵气这就是所谓的导正平衡。
也就是说两地死掉的“三魂”都会往这里聚集,由黄泉寺统一调解,是转生往人间还是冥界。
按照道理来说,冥界中的鬼若是死掉了也应该是有一个称呼的,不过在太学图阁的记载中却没有关于这一项的描述,似乎是有目的地将所有记忆体都归于“精爽”这一名词。
无论是从冥界还是人界来的精爽都或多或少的保留了原来的一些记忆跟习惯,因为精爽一旦进入到黄泉寺的管辖,灵气就不会继续耗散,可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着归来状态,也许这也是再平衡中的一环吧。
当然为了管辖方便,在进入到黄泉寺之后会对所有的精爽的记忆进行消除工作,这一工作在人间界有很多流传的版本。但真实目的就是为了隔绝因为生前的牵挂而导致的麻烦,断了念的精爽会被统一安排到幽冥狱,至于为什么会被押入“牢房”之中,这里就是后话了。
单说地府之中,并非只有黄泉寺。作为有能力沟通两界的特殊地带,所包含的条条道道甚为繁琐。独独把李东壁要去的买卖地拿出来说一说,此处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人无时无刻不在探索自己、探索世界,对于冥界的鬼来说也是一样,他们也在不停地对外认知。这样地府这一处天造之所,就成了交流的最佳空间。研究“生”是怎么来的,着实费劲,但是探究“死”往哪里去,对于修道者来说相对简单多了,毕竟再普通的人嗝屁之后,三魂中的灵都会不受约束的表现出来,跟着它们总归就会找到地府的存在。
无法得知,先人们是历经了多少困苦磨难才得到了今日这些详尽的认知。但是能看上一眼阴曹街的繁茂景象,大概就能知道为了这沟通作了多少努力。
阴曹街,地府之中最为吵闹地方,相比于黄泉寺权威之上的肃穆,这里的气氛倒是和谐非常,若是张乐生能来这里看上一看,绝对是过目难忘,也着实难相信人能和鬼打交道。
因为这里都是活生生的“生物”,较之黄泉寺中都是过世的“死物”,心态却是大不一样。
但是因为地府这种地方毕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也为了避免幽冥狱中出现不必要的骚乱,所以特有规定,来到阴曹街做买卖的无论人鬼都要藏匿灵气,不得外漏。
一旦有失,那就不要想从地府“活着”出来了。
所以绝大多数灵物都会选择除却自身的灵气,或者用其他手段完美压制一段时间。对于丰襄之地的人与鬼来说,弱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