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传来的声音令时诗恍惚了一阵,千头万绪一时间涌上心头,竟然梗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喂?讯号不好吗?”长安在那边喂了两声,像是打算要挂断了。
“别……别挂!”时诗直接喊起来,“我听着呢!”
“我在青州找到了那个叫豆子的小胖子的旧居,他们和秦天野家是同一个村子的,也姓秦。那时候秦天野家经济条件很不好,豆子家反倒是本地首富,秦天野和豆子时常凑在一起玩,因为长得像,很多人都对他们有印象……”长安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时诗,你在哭吗?”
时诗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抹着眼泪硬撑着哼了一声:“没事,你说你的。”
长安迟钝的直男雷达忽然超水平发挥了一次:“听到秦天野的名字你还是会不太舒服吧,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哪怕不舒服我也还是想知道,你说吧。”时诗不想告诉他自己在接到电话的瞬间把他的声音和秦天野弄混了,干脆就顺着他的话头任他误会算了。
“那家人出了事,家里的男人因为意外死了,后来媳妇带着豆子一起自杀了,再后来秦天野家也搬走了。”“什么?为什么自杀?”时诗跟着一怔,完全没料到居然会是这个走向。
“那个媳妇脾气不怎么好,之前就闹过自杀,我觉得很可能是有抑郁症……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大概是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吧。”
时诗沉默了一阵:“是挺可怜,但孩子是无辜的。”
“只是可怜吗?”长安话锋一转,“叶百合说秦天野家是偶尔回老家的时候发现豆子和秦天野长得很像,实际上他们却是在豆子家出事之后才搬走的。”
“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什么?”时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我跟你说,虽然天野现在不在了,可我很了解他和他的家人,他们绝对做不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我不是在怀疑什么,但他们故意隐藏了这段过去,确实值得怀疑。”
时诗忍不住了:“你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呢?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杠精?”
“不是我要杠,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回事。反正这件事情现在还没定论,我也不敢说这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时诗耐着性子又问:“行吧,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对那儿有什么记忆或者感应吗?有你要找的老院子和柿子树吗?”
“没有。”长安答得毫不犹豫。
“那不就行了呗,既然豆子已经不在了,这条线也就算是断了,你是不是……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时诗差点脱口问他是不是该回来了,临出口才硬改了过来,把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我打算再呆几天,把这件事给弄清楚。”
时诗忍不住又问:“不是,既然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何必还要搅和进去?”
“既然我没有记忆,那就无法断言这件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那边稍稍停了停,“你不用担心,如果事情发展方向真的很不利于秦天野一家……”
时诗一声怒吼:“赶紧给我憋回去,绝对不会有这种事!”
长安在那边沉默了一阵:“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生气,好像情绪不怎么稳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时诗想了想,好像除了叶百合的事情其他都不值一提,然而叶百合的事情她又不想提,干脆直接略过:“没事。”
长安的语气竟然出奇的笃定:“那应该是生理期要到了。”
时诗傻了眼:“你个外星人还管得着地球人的生理期!”
“我也不想管。”长安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吗?搬了家之后很多东西摊在那里没收,我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很多卫生棉塞在洗衣机滚筒里,所以帮你转移到储物柜里去了。如果不提醒你,我怕你找不到。”
“你真是太贴心了,我谢谢你!”时诗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直接挂断了电话。“时诗,你怎么了?”
庄源从里头跟出来,时诗很夸张的窜了窜,差点把手机给摔了,慌慌忙忙来了一句:“没事,就是有人和我吐槽感情问题,我感同身受所以……”
“感同身受就哭成这样,你真是……”庄源苦笑着摇了摇头,默默的掏出手绢来给她擦了擦脸,眼神里满是宠溺,“傻得可爱。”
“哎,把你手绢弄脏了……当心睫毛膏洗不掉……”时诗自己过得不算精致,身边大多数女性朋友也都拿纸巾随便一擦,这种年代还能随手掏出手绢来的都有种与生俱来的复古气质,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没事的,脏了手绢没关系,只要你干干净净的就好。”庄源的声音和动作都温柔到了极致,像是开玩笑似的,若有若无的撩拨着时诗的心。
“我自己擦就好了……”时诗触电似的僵了僵,迅速把手绢接了过来,“手绢我先收下了,洗干净了再还你吧。”
庄源点点头,照样紧盯着她擦脸,好像连这么丢人又琐碎的细节落在他眼里都是不容错过的珍宝。
然而越是这样时诗就越是心虚,莫名其妙的想着庄源是什么都不说,长安则是口无遮挡什么都说,要是能中和一下该多好啊……
时诗回家的时候很贴心的给叶百合带了一个蛋包饭,心想着她要是不领情自己还能拿来当个宵夜。
叶百合窝在沙发上,面前放着喝了一半的咖啡和缠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数据线和耳机。笔记本电脑也不知运行了多久,拿来做屏保程序的是秦天野当年上学那会儿打篮球的照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偷拍的,反正时诗是没见过。这会儿那张卡了大头的照片就在屏幕上做着平移、跳动、翻转等各种姿态,简直魔性。
时诗绕过沙发坐下来,叶百合却被吓醒了,噌的一声跳了起来:“师……”
看清楚面前坐的人是时诗,叶百合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后半句话也跟着硬转了过来:“哎哟喂,石斑鱼!”
“你师兄是石斑鱼吗?”时诗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你梦到天野了对吗?”
叶百合刨了刨自己的头发,很自欺欺人的来了一句:“做梦又不犯法,梦里的事情你也要管吗?”
“做梦的确不犯法,我只是好奇而已。”时诗笑了笑,“说说看,你梦到什么了?”
“梦到他来我家吃饭,我给他做了萝卜汤,他说不好吃,还给我把桌子掀翻了。”叶百合想了想,大概觉得这个梦本身也没什么敏感内容,于是就和盘托出了,“然后我抱着他的腿让他原谅我……醒过来想想真是好惨吶。”
时诗噗哧一声笑起来,大概叶百合自己也觉得荒诞得要命,跟着笑得东倒西歪。
时诗笑着笑着忽然停下来:“叶百合,你爱得好卑微啊。”
叶百合的表情惊诧得跟见了鬼似的:“你什么时候的?”
时诗被气笑了:“你表现得那么明显还能看不出来,你当我是单细胞生物吗?”
“可是师兄就看不出来。”叶百合眨着眼睛,“不过我觉得他是假装看不出来罢了,毕竟他那么聪明,大概是想给我留个面子吧。而且啊,只要有我在一边搅和,你就会产生竞争意识,不敢随便闹分手了。”
时诗被她这一番话给说愣了,她一直觉得秦天野智商高情商低,然而他这样没背景没人脉外来求学的人能凭一己之力当上主编,情商真的会低吗?
或许他只是在时诗面前装傻罢了。
“时诗……”叶百合小心的试探,“你不生气吗?”
“我气啊。”时诗把蛋包饭朝她一推,“你现在就自裁谢罪吧。”
叶百合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使劲朝沙发上一缩:“杀人犯法的,毒死我你也跑不了!”
“你自己也知道杀人犯法,我干嘛用这种蠢办法对付你?”时诗替她撕开筷子的包装,“收了你的想象力,赶紧吃饭。”
叶百合拿勺子在盒子里翻了翻,可怜兮兮的冒出一句:“就这么点碎肉,不够吃。”
时诗翻了个白眼:“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过分!”叶百合确实是饿了,使劲往嘴里喂了一口,“呜呜呜,你也忒狠了,杀人不见血……”
时诗看着她吃饭,思绪慢慢飘走了。
她认定豆子家的事情和秦天野家没关系,但豆子一家人的死确实蹊跷,里头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到底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杀人不见血的法子?
叶百合忽然停了下来:“长安有消息了吗?”
时诗听她一说才忽然回过神来:“他已经找到那个和秦天野长得很像的人了,但是那一家人都死了。”
叶百合噎了一下:“死了?为什么?”
“听起来倒挺正常,就是丈夫因为意外身亡,妻子又有抑郁症,一时想不开就带着孩子跟着自杀了。”
“……你等会儿,这事我有点印象。”叶百合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这事我还特意写过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