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是夜半,清幽的竹院里,传来声声猫头鹰的声音,梦里,傅拾九梦见阿爹阿娘满身是血的躺在郊外,任她怎么喊,他们都不站起来,也不再唤她“九儿”了。
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抱着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阿爹阿娘不会就这样丢下她和安儿的,不会的。”
趴在她床边的菱儿,揉着眼睛,看了看床上埋头哭泣地女子,忙起身,用小小的身体抱着眼前无助的傅拾九,柔声安慰道,“姐姐,菱儿在,姐姐不怕。”
还沉浸在噩梦的难过悲伤中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不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缓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被一个小小的身体环抱着。
似是没在听见她的哭泣声,菱儿松开了怀抱中的人儿,“姐姐,这般伤心,可是做噩梦了?”
傅拾九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子,脑袋里一片模糊,实在想不起自己有见过这一女子,便疑惑道“你是?”
见她的脸上还挂着先前的泪珠,菱儿转过身走到竹架旁,拿了搭在铁盆边的帕子,为其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姐姐,我叫妙菱,你可和师父一样唤我为菱儿。”
“妙菱?”
“嗯嗯,我和师父采完药,在东南山的溪边,见姐姐浑身是伤的躺在那些花中,便把姐姐带回来了。”
经菱儿这样一说,傅拾九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松开了缰绳,被马儿甩了下来,接着从那小山坡上滚了下来,在途中,脑袋撞上了一块石头,便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想着把簪子插进马屁股之前,天空出现的信号,恐是安儿也遇上了那些杀手,所以才在危机时刻用了那滚花筒。
细想,傅拾九内心紧紧地被揪着,安儿,可不能有事,爹娘让她保护好弟弟,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呀,这样想着,她忙起身,拉着拿手帕的菱儿,急急说道,“菱儿,这离我出事的地方有多远?”
“现在才子时,四月的天,最早也得到卯时才亮,更何况东南山此时雾最大,你若是现在出去怕是会在林里迷了路。”
菱儿没答话,相反的是竹门外,一拢白衣,玄纹云袖,依靠在门边的男子。
想着之前菱儿所说的师父,在看看这竹林小院,傅拾九十有八九也知道眼前这男子是谁了,因烛火的光不是很亮,所以也不太看得清男子的长相,可见身影想必长得也不会差到哪去。
她到也不在乎他长得是仙还是丑,现下最想知道这离安儿他们有多远,亦或者离和爹娘分开的地方有多远。
“那公子可否告知,从这走到我昏迷的地方,大概得走多久?”
“大概?”门外的男子似疑惑道。
“额,就是从这到那个地方,走路需要几个时辰。”
“喔,也用不了多久,像你身体还很虚弱,走的话,恐得花上一两个时辰,倒不如现在歇息到卯时,再动身。”
男子说完话,转身就走了,那拢白色消失在了黑夜中。
菱儿见自家师父又在装神秘,摇了摇头,走到傅拾九的面前,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师父说得没错,这东南山雾是极大的,我们有好几次去采药,都因雾大被困在林里许久呢,更何况姐姐头部的伤刚止血,得多休息。”
见菱儿和自己这般亲近,傅拾九到有些不自在了,她不知道,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何会对自己这么亲热,就好像是亲姐妹一般。
哪怕在现代,除了和自己玩得最好的闺蜜小言外,还不曾和一个女的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好在她不反感,可能是因为她救过自己吧,傅拾九心里这样想着。
“谢谢菱儿,我叫初九,你可以叫我初九。”总不可能让人家一直喊自己为姐姐,同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傅拾九还是用了以前的名字。
“初九?这个名字是有什么意义吗?”菱儿听到了她的话后,第一想法便是这个名字不特殊,因为怎么会有人用数字来取名字,因是个直肠子,所以心里想什么便说了,故此才和上虞的那些官家小姐格格不入。
“没呢,没什么意义,就是那天正好出生,便就取了这个名字。”傅拾九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了,通过这几次对话,她也知道菱儿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所以也就直说了。
怎么会有父母这么随意呢,取名字这等大事,怎能马虎,可是想着先前见她,便就是满身伤,这让菱儿想到了上虞的险恶,便也明白了,想着因自己嘴快,挑起她了的伤心事,第一次,因这个毛病有点讨厌自己。
“这也挺好的,初九,初九,好听。”菱儿怕她伤心,便讨好的说道。
见她这模样,傅拾九心里却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可爱,揉了揉她的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别趴在床边了,上床与我一起睡吧。”
先前观察了一番,猜这房便是菱儿的闺房,知到这小院里也没多余的房间了,所以便有了这个想法。
就这样,一夜未眠,躺在床上脑海里还是浮现爹娘满身是血的,躺在荒郊野外,更是最后一眼,安儿不安的小脸儿。
身旁的菱儿估计是守着自己,累着了,一躺下,与自己说了没一会儿话便睡着了,傅拾九听着身边平缓的呼吸声,心里也静了下来。
转头看向窗外,心想,在现代孤身一人活到了二十二岁,到了古代,好不容易有了个家,现在又没了,仿佛自己就像一个瘟疫一样,就该得一个人。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天蒙蒙亮了,傅拾九顿时精神了起来,起身,拿了竹架上的衣服穿好,随意把及腰的长发编了一辫子,随后拿起盆边的帕子,洗了一把脸。
弄好了,刚走到门外,就见先前那一拢白衣的男子,背对着自己,站在篱笆门前。
见状,知他是在等自己,傅拾九便走上前,“菱儿还在睡着,估摸着是昨天照顾我累着了,谢谢你和菱儿救了我。”
“这是给你做的药丸,路上若是觉着眩晕,吃了它会好点。”男子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了她。
因昨晚光线不好,看不清,现下,看清了,只觉他相貌极其温雅俊美,漆黑温润的眼眸好似夜空中的星辰,安宁,深邃,漂亮。
傅拾九心里就知道他长得不差,却也没想过会长得如此好看,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包裹,顺便说了句,“谢谢。”
“从这出去,有一条小路,沿着小路一直走,约摸走到太阳完全升到东边树林时,就到了东南山的溪边。”男子见她已接了包裹,一边往西边竹房走去,一边说着。
她见他已经进了房间,关了门,便把包裹挎在了肩上,推开那篱笆门,往外走了去。
早晨,露水本就多,更别说这些个山林里了,没走多久,傅拾九的鞋子和裙摆都湿润了,可别无他法,她内心急切地想飞到那个地方,看看安儿是否安好,看看爹娘是否归来。
脑袋上还绑着那个布条,她抬手摸了摸,才发现已是湿透的,头也越发的晕了,只得停下,倚了一棵树,把肩上的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有一竹筒,一木盒。
先是打开了木盒,在见里躺着几颗药丸,随意拿了一颗,往嘴里一送,把竹筒的塞子打开,饮了一口,才惊觉是姜水。
饮了姜的热辣,连带着那药丸也伴有丝丝辣味,傅拾九靠着树休息了顷刻,把包袱都收好,继续往前走着。
太阳的光线越来越强,她知道快到了,也多亏了那男子的药丸,才得以让自己撑到现在,要不然肯定又得晕倒在哪不知名的路上了。
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花海,很多她不知道的花都在开着,迎着太阳的光辉,花瓣上的露珠都显得那般晶莹剔透。
四处看了看,傅拾九看到了一个斜坡,知道了那便是当时摔下来的地方,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往那走去,待到了山坡脚下时,她把包袱拿了下来,重新系在了肩上,在山坡周围找了一些花藤。
把它们都编织成一根粗大的绳子,傅拾九使劲扯了扯,看看是否结实,确保达到可自己预想的结果,便把那粗花藤系在了腰上,打了个死结。
随即,她喘了口粗气,双手拉着花藤,两脚在那些满是花藤铺满的山坡蹬了蹬,就这样爬着,爬到半山坡时,心想若不是在现代爱攀岩,估计现下不知道得多狼狈。
在半山坡休息了没多久,就又接着往上爬,这时估计太阳已经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了,就这样照在身上还是有火辣辣的感觉的,傅拾九心里这般想到,额头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脑袋上的布袋早已湿透了。
好在,花藤没断,支撑她爬到了山坡上,解开了系在腰上的花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往山坡上跑去,她怕再晚一秒,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待跑到她落马的地方时,只见现场一片狼藉,地上东是一具尸体,西是一具尸体,死的有两批人,那就证明,之前那些身着白衣长袍,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就是阿爹说的,会来救他们的人。
然后,调转了方向,往之前的那个树林跑去,那是她让碧落带着安儿躲藏的地方,就这样一路飞奔着,不管头是多么的疼,身体是多么的软。
就在傅拾九快要趴下的时候,她到了,可是不见安儿也不见碧落,入目的只是地上横放的尸体,和她落马处的一样,同是那两批人。
在那些尸体中,翻找着,好一会儿,她已经累得无力再抬起双手,去翻那些死人,更不想从这些尸体里看见安儿那张可爱的小脸儿。
就在她快绝望的时候,看到了一具尸体下有字,她急忙爬过去,翻开那具已经泛白,血凝固的尸体,只见地上写着,“少爷安好,落。”
顿时,她笑了,是开心的笑了,笑得眼泪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的从眼眶流出。
傅拾九双手掩面,哭了起来,“阿爹阿娘,九儿终是没负你们所托,安儿他没事,他没事。”
“师父,我发现你有一癖好。”菱儿躲在一树林背后,看着前方正在痛哭的傅拾九,愤恨地吐槽自己的师父。
“哦?什么癖好呀?菱儿到是与为师说说。”一拢白衣,头带墨玉冠的男子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说道。
“哼,你就是爱看别人这番痛苦的样子,所以你才不送初九姐姐过来,偏偏让她一个伤患走了那么远的路,还爬了那么高的斜坡,现在你满意了吧,初九姐姐这般伤心。”菱儿很生气地说着,因怕被发现,即使生气也放低了音量。
“好你个菱儿,为师作为你师父,怎可为一外人把为师说得这般不堪,菱儿不也看到了,她一人也是可以的,用不着我们帮忙。”男子走上前,敲了敲菱儿的头。
就在他们在这说着话的时间,傅拾九又往前走了,菱儿没理他,又紧跟着往前走去。
男子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低头轻轻一笑,“这丫头,有多久没有为一个人这般抛弃师父了。”这样想着却也跟了上去。
傅拾九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当初与爹娘分开的地方,只见地上有着许多尸体,地上的血凝固得,让人看了想吐,她抑制着内心的反胃。
走近了,才看到了钟叔和南星的尸体,已经泛白,身上的血已经干了,她连忙走了过去,双腿跪在了地上,磕了两个头“钟叔,南星,九儿谢谢你们,若是有来生,九儿定会报答你们。”
跟上来的菱儿,看着傅拾九跪地磕着头,心里不禁泛起了酸水,一路上都看到那些尸体,可想而知当时该得有多血腥。
“菱儿呀,你喜欢的这个姐姐,身份可不简单哦,虽然穿看着穿着不比上虞好,能让青音堂和七牌楼一起出手,可想而知背后想杀她的人权利有多大,才能让这两大门派出手。”男子的声音在菱儿的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