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一月有余,昔阳城满是花香四溢,鸟雀争鸣。
本应该用了午膳就去茶铺的傅承靳,这时却正襟危坐在正厅的檀木椅上。
应了自家阿娘的嘱托,要给陈大娘子送去新的宣纸,傅拾九这才吃过午饭,就往城南巷跑去。
待回到家中,见傅承靳不似以往一样赶去茶铺,而是端坐在正厅,她便小跑到他身边。
站到他的身后,柔柔地为他捏着肩,“阿爹,今日可是累着了?”
“阿爹不累,只是在想着我们要不要搬家,到离昔阳很远很远的平定,九儿可是愿意?”他用手拍了拍傅拾九的手,起身。
捏着肩的手顿了顿,走到傅承靳的面前,因才15岁,个头也才到他的胸前,所以傅拾九便垫着脚,一双细如白葱的手,附上他皱成川字的眉。
“只要有爹娘,安儿在的地方便是家,再远的地方,九儿也觉得很快乐。”
“我都同你说过,孩子们不会怪你的,所谓家,不就是一家之主在,便是家嘛。”孟淑慎柔似棉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阿娘,陈大娘子去了愿南寺,不在家中,宣纸已交于陈家管事。”傅拾九走到她的身旁,挽着她的手说道。
“交了便好,说到这愿南寺,早先是准备去的,谁知事一多,便无暇去了,过几天想让你替阿娘去一躺呢。”
“可是之前我受伤,阿娘为我去寺里祈福的缘故?”
“什么都瞒不过九儿,现下你已经好了,阿娘且还未曾去还愿,实在不妥。”
一旁的傅承靳看着妻子,才发觉她不再是当年未出嫁时的娇俏女子,入傅家门二十年有余,不仅把这个家打点得井井有条,还把一双儿女育得这般懂事可人。
想着动容,更是想到以前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往常再坚韧的男人,此时眼眶红了。
怕妻儿看到自己这番模样,傅承靳,转过身,背对着正厅上挂着的山水画像。
就在这时,傅拾九看着从正厅大门小跑而来的钟叔,松开挽着阿娘的手,走到钟叔身前,“钟叔这般急切,是为何事?。”
“小姐不必担心,不是啥坏事,是咱茶铺迎来了一笔大生意,掌柜的无法拿主意,恰巧老爷今日没去铺中,只得差人回来禀报。”
“钟允,来人可有说是谁吗?”傅承靳转身,与钟叔一道走向门外。
就在傅拾九想与他说,她想跟着学做生意时,娘亲拉着她一道回了里屋。
城北中街,九安茶铺。
四月的天,不算热,可走得急了,傅承靳也觉得热气笼罩,这脚刚踏进铺中,便觉得舒缓了些。
“老爷,那位客人,我已安排在二楼‘忘’雅间,你上去便能寻着他。”掌柜向他递了一杯清茶,解热气。
拿过茶,喝了几口,拍了拍掌柜的肩,转身对钟允说道,“你回去与夫人说,晚饭不用等我,今夜可能回来得晚些。”
钟允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路走,傅承靳则是整理了长袍衣衫,拿着掌柜重新泡好的春茶,走向二楼末尾的雅间。
推门而进,见一身着青灰素衣,头发以一竹簪束起,两手背负在背后,面朝雅间窗户看向昔阳河,浑身散发着清冷的男子。
“九安清茶,清者自清,傅老板,你说我说得可对?”
那人转过身,脸上容姿去不似背影看上去的那般出色,说话声却让人倍感压抑。
“清公子所说为何意?”
“哦?傅老板一聪明人竟也不知我清某人所说之意?”
傅承靳不仅没得到答案,相反,还被对方抛了一个问题,这着实让他心里不由得一紧。
“公子若是来谈茶贩生意,傅某必定高兴,若是来这说什么怪里怪气的话,就当傅某请客,劳请公子饮完这四月的春茶就此离去。”
窗边的男子,走到桌前,拿起一淡青色茶杯,亲手为自己倒上一杯,薄唇与杯相碰,细品着。
嘴唇紧抿,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睛,时而闭着,时而看向傅承靳。
“茶是好茶,可终归也会被不喜喝茶之人给丢弃,傅老板,你说,清某说的可在理?”
低着头,似是在冥思清公子所说话的含义,见他不搭话,男子自顾自的说道,“自是叫九安,便得为九与安寻一安处之地,切莫要让小人转了空子。”
这话刚落地,惊得垂头冥思的傅承靳抬起头,看向正在悠哉喝着茶的清公子。
还准备说些什么,谁料男子起身,丢与他一红棕色的滚花筒,其筒身绣有一白色,似莲花的花纹,下底刻着看不懂的字样。
“若那暗中人开始动手了,便用它给我发信号,到时或许能救你一命。”男子说完,越过傅承靳,走出这间名为‘忘’的雅间。
收起手中的滚花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向窗边,四月的季节,伴随着阵阵河风,倒也让傅承靳清醒了不少。
在茶铺坐了一下午,回到家中时已是酉时,只见妻子坐在正厅等自己,身心的疲惫,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散去了。
“相公,可否用过晚膳?若是不曾用,慎儿再去新做几道你爱吃的暖暖肚。”见她清摇步伐,向自己走来,牵着自己捎带凉意的手细声说道。
“慎儿,我傅承靳这辈子能娶你为妻,恐是花了我毕生的福运。”
“相公,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去了一趟茶铺就变成这般爱说蜜糖话。”
傅承靳,松开被妻子牵着的手,转而紧紧抱着她,喘了一口长气,“慎儿,我们搬去平定吧,再离上虞更远,我不想你和孩子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本就娇小的身躯,被高她半个头的傅承靳抱在怀中,努力探出头,道“好,相公在哪,慎儿和孩子们便跟随到哪。”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月光轻洒在两人的身上,岁月静好,说的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