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又过了好几日。
因着阿娘所说,趁着小雨时节,待在屋子里把身体养好了,等草长莺飞,桃红李白时,庆祝及笄礼,外出野游。
傅拾九十分期待,所以便日日在屋里锻炼着身板,时不时趴在窗外,看着院中细细密密的雨丝,缓缓落入那青石板中,有时看得起兴了,便让碧落搬了桌椅,在那窗下作作画。
“阿姐,阿姐!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知是安儿,她放下手中的画笔,起身关上窗柩,绕过屏风,见他双手背在背后,漏出风筝的尾巴。
“才七岁多大,就学会让阿姐猜谜语了呀?”
傅拾九挨着他边上的圆凳子坐下,揉了揉那软乎乎的小脸说道。
“阿姐,你猜嘛,猜对了,安儿有奖励噢。”安儿不躲开,相反很享受她这般揉自己的小脸。
“那如果我猜不对,安儿是不是不给阿姐奖励呀?”
“怎么会,哪怕阿姐答错了,这风筝和奖励都是为阿姐准备的。”
看着傅拾九捂嘴颜笑,安儿这时才知道自己被姐姐套路了,不由得小脸一红,“哼!阿姐耍坏。”
“好啦好啦,其实你不说,阿姐也知道你背后藏了一只风筝,你不看看你也不比那风筝高多少,我一眼望去便能看着。”
“我会长高的,等我长得比阿姐高了,就可以保护阿姐,也可以藏得住风筝了。”他一边拿出背后的风筝,一边对傅拾九信誓旦旦说着。
她听着这小小人儿的话,心里就好像被烫了一下,烫得眼眶红了,从安儿手里拿过风筝,这是一个鸟型的风筝,上面画着四个人,牵着手,走在昔阳下。
“阿姐,这是安儿给你的十五岁生辰礼,阿姐,喜欢吗?”
摸着手中的风筝,点点头,“喜欢,阿姐稀罕得紧,谢谢安儿的生辰礼,想来这可能是阿姐过的最棒的生辰。”
“阿姐喜欢便好,阿爹说,明日,先给阿姐办了及笄礼,我们全家出游,去看昔阳城最美的风景。”
“好,等那天,我们一起去放风筝,让这只小鸟翱翔在天空中。”
第二日,阳光明媚,青石板上点点雨水,院中飘散着梨花的芬香,站在屋檐下的傅拾九,贪婪地闻着花香,不让它跑了半分。
“小姐,该去沐浴更衣了,及笄礼马上要开始了。”
“碧落,你说这昔阳城怎么这般美好呢,就像梦一样。”
身后的碧落上前,为傅拾九整理着散乱的墨发,“小姐,这昔阳城不就是老样子吗?虽有着夕阳之城的名号,可在这生活久了也觉得无二。”
她朝碧落笑了笑,拉了她的手,走向屋去,“反正我觉得这昔阳城是我见过最美的小城。”
及笄礼得在“家庙”中举行,所以爹娘还得在正堂东边搭建,称为“东房”。
这也是孟氏昨日告诉她的,所以昨日府里上下热闹得,院中梨树上的雀儿也跟着欢悦。
沐浴好之后,换上采衣采履,随后被碧落领着来到了东房,安坐着等候。
听着外面演奏的欢乐,再繁琐的礼节,傅拾九也不讨厌了,因为这是爹娘对她的爱,更是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哪怕没有蛋糕,没有生日歌,可这次却是她过得最热闹,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街坊邻居坐落在宾客席,欢乐交谈着,好不热闹。
紧接着,传进傅拾九耳朵的,是傅承靳那温和的声音,说着及笄礼上简单开场词。
随后,碧落扶着她走向场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在席上。
安儿作为傅拾九的弟弟,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他为傅拾九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在席子南边。
随后,城南巷子,贤良淑德,德才兼备的陈家娘子,起身做以盥洗手准备,傅承靳起身相陪,走至东阶下盥洗手,拭干。
陈家娘子同傅承靳相互揖让后,双方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然后进行初加仪式,碧落扶着她转向东跪坐,这时东道街口的穆大娘奉上罗帕和发笄。
陈大娘子离座,走到傅拾九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她听不懂这大抵是唱些什么,却也知道是祝愿之意,听着陈娘子吟颂着,竟也觉得分外好听。
然后,陈娘子跪坐下为其梳头加笄,随即起身,回到原位。
安儿在孟氏的指导下,为傅拾九象征性正了正笄,碧落再一次扶拾九起身,所来宾客向她作揖祝贺。
做完这些,傅拾九回到东房,碧落从穆大娘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幅尽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身着好素衣襦裙,她先向宾客展示,随后面向爹娘,行正规礼拜,这一拜是表示感恩父母养育之恩。
辛得孟氏之前的嘱咐,碧落的一路带领,不然这繁琐的礼节,傅拾九怕是记不住的。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及笄礼到了聆训这一环节,傅拾九跪在爹娘面前,由父母对其进行教诲。
“儿虽为女子,望其能静娴得过,不亚于男子,遇事能拾得起放的下。”
傅拾九静心聆听着,待爹娘说完,行拜礼回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一切礼成后,傅承靳面向所有宾客,“小女十五及笄礼已成,感谢各位街坊邻居盛情参与。”
再接着,是她与阿爹,阿娘,安儿对全场行揖礼感谢,待送宾客归去,家里于妈和碧落他们在打扫着。
这及笄礼从早上卯时就开始进行,所以到现在完成,天色也不算晚,爹娘要去后堂准备出游的东西,以便看夕阳之时不过于急切。
回自己屋里换了身轻装,傅拾九说要帮忙,可爹娘说什么都不要,只得走到大厅,便看安儿托腮坐在鱼池边,两眉皱一块。
“安儿,马上要去出游了不开心吗?”
“阿姐,听南星说,你过了及笄礼之后就会嫁人,不会在和安儿,爹爹,娘亲住一块了,是吗?”
她揉了揉安儿梳着总角的头,看向大门外,街边垂髫绿柳,说“安儿,可知泡沫为何物?”
“泡沫?安儿从未听过,我等会儿去问问南星是否知晓。”安儿一脸茫然地抓着脑袋说。
“算了,安儿还小,定也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以后阿姐在与你说,切不要在听你那小厮胡说,你在哪,阿姐便在哪。”
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安儿的笑脸映照在鱼池,拉着她的手。
“阿姐,安儿真开心,若安儿能与阿爹,阿娘,阿姐一辈子在一起,那才叫最最开心的事呢。”
“你个小贪心鬼,快去屋里,让南星给你换身衣服,一会儿就出发了。”
见安儿向自己笑盈盈的点头,跑了开去,傅拾九不由得摇了摇头,走向后堂,看爹娘是否整理好东西。
约是申时,开始出发,爹娘在外赶着马车,她和安儿坐在马车内,这时孟氏掀开马车的墨色帘子。
“九儿,你后背的食盒里放有蜜饯,你和安儿若嘴馋了,可拿出来解解馋。”
“好的,阿娘,你和阿爹赶马车赶累了我们就在歇歇再走。”
孟氏点了点头,转而放下帘子,没过一会儿,傅拾九就听见马车外传来爹娘的对话声。
“相公,可发觉九儿变懂事了?”
“那是自然,随着长大,懂事了,你和我以后去了也能安心了。”
赶马车,赶了估计半个时辰,来到了城郊外的一梨花林,在这里仿佛可以摸到落日,可以让落日的光晕把自己包围。
一大片的梨花,被柔和的落日照耀着,仿佛穿上了一金色纱裙,看上去有种朦胧的美。
在傅拾九沉醉在这美景时,逆着落日,伴着夕阳光辉的三人,一起走向自己。
“九儿,十五岁生辰快乐,这是爹娘送与你的礼物。”
“阿姐,生辰快乐,风筝我们一起放。”
看向爹娘,见他们手持一锦盒,这锦盒比阿爹的手掌还大些许,盒身绣着梨花。
泪水从眼眶里跑出来,傅拾九,跑过去,抱了阿爹和阿娘,她好怕下一秒这些都不见了,她要把他们牢牢抓住。
“九儿,今天怎么这般爱哭鼻子,阿爹记着你先前不爱哭鼻子的,莫不是是觉得阿爹阿娘给的礼物不和心意吗?”
“没有,阿爹阿娘给的,九儿都喜欢,只是九儿害怕这些下一秒都不见了,害怕以后又是九儿一人。”
感受到一温暖,且带着老茧的手,亲亲抚摸在自己的头上,她原先被止住的泪水就像水龙头一样,不停地流着。
“傻九儿,爹和你娘若不是除去生死,怎舍得让你一人呢。”
安儿在一旁抹着眼泪,钻进孟氏的怀里,她把安儿搂在怀里,擦拭眼角的泪,说道,“这好好的生辰,应当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过,怎能掉眼泪呢。”
退出阿爹的怀抱,傅拾九红着双眼,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银色梨花手镯,一对红色玛瑙耳环,一展翅鸟状的项链,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
准备拿起信,娘亲忙出手,拿着那手镯套在了她的手上,爹爹把那封信放在了一暗格,还说“九儿,这封信爹爹希望在你出嫁之时再打开。”
“好,爹爹说哪时看便哪时看,九儿都听爹爹的。”
安儿这时转了身跑向马车,小身板翻着爬上了马车,拿了先前的风筝,小腿欢腾地跑着,“阿姐,我们一起让小鸟飞起来,好不好?”
把盒子收好,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在看向跑向自己的安儿,小脸微红,摇着手里的风筝,“好,我们一起。”
西边的落日,只剩半只腰身,斜挂在山间,一家四人,看着天边飞舞的风筝,在最后一丝光晕隐去,赶车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