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快看!是小姐。”一老仆指着街口的那一抹红色身影,激动地喊道。
五月,清晨的天微冷,在府外站得久了些,先前还暖和的雪烟,这时也沾染了些许冷气,赵开平两手来回摩擦着,再去拍拍身旁人手中的雪烟。
“福禄,你说这雪烟会不会太凉了呀!娴儿这时在外恐被冻坏了。”
“老爷,要不还是让福禄拿回去,让青墨她们给熨熨。”
“不了不了,你赶忙回去让青墨那丫头烧烧热水,备好衣物,娴儿回去梳洗一番,去去寒气。”
赵开平一边拍着雪烟,一边对着他吩咐道。
“好,这就下去吩咐!”福禄说完,正转身跑去府内,身后又响起一急急还略带开心地声音。
“等等……你去吩咐厨房,做几个娴儿爱吃的菜,几道甜点。”
“好嘞!”
赵开平吩咐好了一切,捋了捋手中的雪烟,跨大步走向了那抹耀眼的红。
只见还未走到赵静娴的面前,她放下了头上的凤冠,双腿弯曲,膝盖朝青石地上跪去……
她向不远处的赵开平,赵府,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待抬头时,白皙的额头已浸出细细血珠。
“爹爹,娴儿不孝,给您,给赵府丢脸了!”
离她还有一尺远的赵开平,迈开了步子,跑向地上跪着的,自己的心尖肉。
他把手中捂热了的雪烟,准备给她披上时,一眼见着挂在她肩上的烂菜叶,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快起来吧!地上凉。”
赵开平扶她起来,给她披上了雪烟,系好了挽带,用袖子擦拭她额头上的血,不理会身后那些议论纷纷的人,牵着她颤抖的手,道“回家吧!爹爹让人给你烧了你最爱的菜,做了你最爱的甜点。”
先前冷静的赵静娴,这时就像一个放下了刺的刺猬,就像小时候,别人欺负她没娘的时候,她可以狠狠地反击,不掉一滴眼泪,可是,只要爹爹一出现,带她回家的时候,她的眼泪就像那清台河一样,汩汩流淌着。
她不知是初升的太阳偷懒,还是爹爹的背影太过宽大,竟把那些人,那刺眼的光都遮住了,应是不让其伤了自己半分!
众人见热闹也看尽了,都散了去,一会儿还热闹拥挤的街头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赵府。
“小姐,沾染了寒气是会生病的,老奴让青墨她们给你温了水,快回去泡泡澡去去寒。”
赵静娴刚踏进大门,只见直直跑来的福禄,她对他微微笑,放开了赵开平牵着的手,道“麻烦福伯了。”
“爹爹,您不是还要上朝吗?别误了时辰,娴儿无碍。”
他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娴儿先下去洗漱,然后吃点东西,再睡上一觉,爹爹向你保证,等你一觉睡醒之后什么事都没了。”
“嗯嗯,爹爹快去上朝吧!不然一会儿误了可别怪娴儿呐。”
她泪眼婆娑,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
回了苍雪阁,赵静娴就像一个木偶一样,随青墨她们弄着,脱了嫁衣,绣鞋,里衣……由青墨引着踏进乘着净身的热水。
”青墨先给小姐擦擦身子,洗洗头发,然后小姐再泡会儿,去去寒。”
见赵静娴没答话,一旁的几个丫头都互相看了看,青墨用眼神示意了几个丫头,让其先出去。
待门关了,青墨继续帮她擦拭着身上,细细地,柔柔地,一边弄还一边自言自语着,就好似她不曾离开过家一样。
突然,浴桶中的赵静娴嘴角带着苦涩的笑,说道“青墨,你可信我还是清白之身?”
拿着手帕的青墨听到这话顿了顿,眼里隐含疼惜的泪水,一边为其擦拭着身子,一边说道,“青墨信!”
仅仅三个字,赵静娴笑了,闭着眼,眼泪顺着眼角流向了浴桶中,与那奶白的水混在了一起,没人知道她哭了。
金銮殿。
文武百官皆笔直站立在殿堂中,堂上的,身着黑锦色,五虎纹绣的,都铎国国君。
“赵爱卿,静娴可是回了?”
“启禀君主,小女清晨回来的!”
赵开平拿着玉牌,从整齐的长队中站了出来,见堂上的人还要说这些什么,他赶忙开口。
“君主,臣有一事想求得君主做主。”
堂中众人听到他的这句话,不由得一致地交头接耳。
“他女儿没了清白之身,肯定是想赖上燕王,所以才向君主开口求情。”
“那可不是嘛,我们都铎的燕王可是整个上虞的香饽饽,谁还不想吃上几口……”
一时间,原是安静如斯的殿堂,像是闯入了什么鸟儿,叽叽喳喳地吵着。
低着头的赵开平依旧不理周围人的说词,保持着禀奏的姿态,身后突然响起开国郡公斐温佶的声音。
“不用理会,皆是些无厘头小人。”
他正要感谢,坐在堂上的君主开口了。
“可是静娴和瑾儿的婚事?赵爱卿不必担忧,瑾三日后到上虞,到时选个好的黄道吉日,把先前的婚事给办了。”
就在众人以为赵开平会领意谢恩的时候,只听得那人说了句。
“君主,臣所说之事是望君主可以为燕王另寻佳配,小女受了些惊吓……恐是胜任不了燕王妃一职,这贤内助怕是有些吃力。”
这话虽然明面上是贬自己女儿,可细细听来,却是一老父亲在保护自个儿心头肉的举措。
听这话,堂上那位眉头紧皱,微阖着眼,大殿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赵开平不似先前的那帮人低着头,而是直立身,与他对视着。
他只是看了看赵开平,随后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斐然身上,懒洋洋地说道,“斐爱卿一向秉持公正,现下可有何好的法子可以解了赵爱卿给本君主出的这道难题?”
被点了名的斐然,站了出来,持着玉牌,玉冠束着墨发,一身绣有白鹤地官服,穿在他身上就像一仙骨飘飘的仙人,
“成婚后和离”
“这……怎可!”
赵开平气急败坏得说不出话,把拿着玉牌的手硬生生的甩向身后,这斐大公子,理法司的司长怎能如此说,明知道外面如何传谣,却还出这般馊主意。
“一,现如今,市井皆传燕王妃与采花贼有染,先不说事情的真假,再者燕王罪过,成婚之事躲避不来,如若不让其与燕王成亲,世人皆说都铎凉薄,不通人理。二,成婚之后,若是燕王和赵家小姐不和,通过协商便可以和离。”
他这番话一出,众人皆为他倒吸了口气,这斐大公子可真敢说,这燕王明摆着逃避婚事,众人皆知,可要在君主面前这般直诲地说出来,那可是老虎上拔毛,找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