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通知我去村老年活动中心去活动,这个兔崽子说,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孤独,要多出去交流交流。现在的乡村干部,啥事情都管,吃喝拉撒管了,还管我孤独。昨天,乡包村干部带着清洁队,把我院子里的荒草铲除完了。院子突然宽敞了整洁了,我突然觉得不适应。半亩大的院子,我就出出进进踏个路,院子荒草里时不时钻出几个野鸡呱呱呱,起先我听见呱呱呱,浑身就起鸡皮疙瘩,现在已经习惯了,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我都习以为常。昨天,清洁队正铲除荒草,突然一个野鸡碰到了铁锹头上,脖子一歪,躺在荒草地,我高兴地跑过去,抓住了那只野鸡,红红的羽毛,长长的尾巴,肥胖肥胖的。终于有肉肉吃了,可以解馋了,我取出来尖刀,准备放血。包村干部小白,二十多岁的一个娃娃,满脸的痘痘,跑过来说,杀不得,杀不得。咋杀不得,野鸡肉,加上二两老白干,不是正好吗。大爷,杀不得,锦鸡是国家保护动物,杀不得。我杀的是野鸡,不是锦鸡,你不要管,野鸡不是国家保护动物。大爷,猫就是咪咪,太阳就是日头,俺就是我,野鸡就是锦鸡。管它啥鸡,在我的院子吃喝拉撒,就是我养的,杀不杀就在于我,你把脱贫攻坚的大事管好,把卫生清理好,不要管鸡大的事。大爷,杀不得,杀锦鸡,那就是在做违法犯罪的事。杀一只野鸡,也违法犯罪,哎,我活了六十八岁了,从来就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怎么能够因为去杀了一只野鸡,而触犯法律呢,罢了罢了,不杀了。“扑哧扑哧”,那只野鸡飞走了。本来,我想给这些清洁队喝点水,不管怎么说,他们来给我铲除院子里的荒草,可想起这只到手飞了的野鸡,我心里就郁闷,心口好像堵着一块大石头一样不舒服。我低着头,走进土窑洞,关了木门,架起火炉子,抱起小狸猫,放开电视,脱了鞋,上了土炕,拉开被子,眯着眼睛,斜躺在土炕上被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愿他们怎么在院子折腾折腾去。说我的卫生不行,影响村容村貌,我一个月到处流浪,东家进,西家出,有时候喝了两口老白干,就在荒山野岭睡了觉,把我的院子收拾的那么干净干啥,有个野鸡“呱呱呱”叫着还能给我做伴,最重要的是野鸡下的蛋我还能够拿回来吃,三四年来,我年年在院子里收野鸡蛋,鸡蛋面可香呢。大爷,我们已经把院子给你收拾好了,以后你一定要保持院子干净,酒瓶子收拾到一起扔到土坑里,不要到处乱扔。山里山大沟深,到处荒草丛生,二三里一户人家,有的地方十里还不见一户人家,我扔个酒瓶子还要有个固定的地方,简直就是扯蛋。顺便一扔,就一个空酒瓶子,把谁影响了?大爷,爱护环境,从自我做起,从小事做起,从一个空酒瓶子做起。从屁做起,你这个娃娃,就是城里长大的,就不了解农村,农村沟沟壑壑,有时候方圆百里都不见人家,俺把二两老白干喝完了,还要拿着,去找一个土坑,如果找不到一个土坑,就要把这个空瓶子拿到手里。大爷,就是这个理,找不到土坑,就把空瓶子拿着。去去去,俺活了六十八,想怎么扔酒瓶子,就怎么扔,俺就扔习惯了,你是不是说我扔个酒瓶子就违法犯罪了?大爷,消消气,你随便扔一个酒瓶子,过来个车,车急急忙忙跑着,突然前面一个酒瓶子,开车的人要么来个紧急刹车,下车取走你扔的酒瓶子,要么来不及刹车,车轮胎就爆了,就因为你扔的这个酒瓶子,给路过的人带来不可估量的风险,所有的这些,我想也不是你心里想要的结果吧。我扔的酒瓶子从来没有往路上扔,都扔在了路边的荒草处。大爷,那更是要不得的,要不得的。书呆子,和你们这些刚参加工作的书呆子说啥呢,去去去。大爷,荒草处更不能乱扔。咋不能乱扔,我祖祖辈辈扔了几百年,咋就扔不得了?走,白专干,不要和他争论了,他今天又喝酒了。兔崽子,俺没有喝酒,就喝了二两老白干,叫这个书呆子给我说清楚了再走。
我低着头想着昨天的事,往村老年活动中心走去。
“大爷,你去那里呀?”我抬起头,看见昨天那个书呆子――包村干部――小白在问我。
“去老年活动中心!”我对他没有好感,爱管闲事,墨水吃的太多了。
“大爷,我们刚把这路边的卫生清理了,你回来的时候记得不要把酒瓶子扔到路边。”包村干部小白引着清洁队在铲除公路两侧的荒草。
“王八羔子,你见我扔酒瓶子了!”我停下脚步,怒气冲上了我的胸膛。
“大爷,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以后不要把酒瓶子扔到路边。”他笑嘻嘻地说着。
“我以后就扔到路边!看你这个王八羔子要把我咋!”我感到莫名的生气。
我加快了脚步,我讨厌这个王八羔子。很快,到了街道,我买了一箱子老白干,我不去老年活动中心了。我要喝酒,我要扔酒瓶子,那个王八羔子不要我杀野鸡就罢了,不要我往公路扔酒瓶子就罢了,还不要我往路边的荒草扔酒瓶子。我把酒瓶子扔在路边的荒草里,把谁影响了?影响车轮胎了?还是影响人走路了?还是影响野鸡飞了?我就扔,扔,看要咋滴呢?
我抱着一箱子老白干,往回走,我要当着那个王八羔子的面一边喝酒一边扔酒瓶子,今天我要和他淘气。很快看见了那个王八羔子,他低着头和清洁队用铁锹铲除着公路两侧的荒草,浑身沾满了土,完全不像个干部,就是一个土人呀!
“王八羔子,我回来了!”我把酒箱子往他面前一放,坐到了酒箱子上,冲着他喊着话。
“大爷,你不是去老农活动中心去活动吗,咋这么快回来了?”王八羔子笑嘻嘻问我。
“我原打算去老年活动中心去活动,可看见你,听见你说的话,我改变了主意,不去了。今天我就专门来喝酒扔酒瓶子,让你把我往监狱里面送!我就要扔酒瓶子,这个劳改饭我活了六十八还没有吃过,我就准备去吃一回。”
“大爷,扔酒瓶子,不违法也不犯罪,不需要去监狱,也吃不上劳改饭。”王八羔子依然笑嘻嘻的,两面的清洁队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
“不违法也不犯罪,你管那么多干嘛?我扔个酒瓶子,你唠唠叨叨干吗?”
“大爷,咱们这里山大沟深,十里有时候也不见一户人,我们五个人都不是专门的清洁工,我们都是乡上的包村干部。这一次之所以如此搞卫生,是因为你们村的卫生实在太差,在全县排名倒数第一。全乡所有干部分成了十组,这几天集中在你们村打扫卫生,可乡上干部人人身上都有事,现在脱贫攻坚已经到了攻坚克难的关键时刻,乡上干部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了周末,天天晚上睡觉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两点左右,不可能天天来打扫你们村的卫生,这次打扫了,以后还要靠你们村里人自己打扫和保洁……”他依然笑嘻嘻地说着。
“不要说了,我以后不扔了,不乱扔酒瓶子了,你们忙去吧。”我抱着一箱子老白干,低着头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