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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晒太阳

今天天气暖和,我搬来一个马扎子,放在院子,坐在马扎子上,眯着眼睛,晒起了太阳。自从驻村干部小张把一只小狸猫送给我以后,这五六天,我就没出过门,我害怕小狸猫孤独。孤独的滋味,是最难挨的。说起孤独,对我这样一个还是单身的人来说,刻骨铭心。有时候我会想孤独是什么?可我想不清楚,我没有念过书,不知道孤独是什么。可这些年,我看了许多电视剧,我渐渐地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孤独外,还有许多人和我一样的孤独。许多有钱人,钱多的能买下一座城,有妻子,有儿女,可他们也孤独,看见电视剧里的他们说孤独,我就想不通,他们富的流油,家里有做饭的,有说话的,咋能孤独呢?我,就光棍一个,说话,常常对狸猫说,做饭,我自己做,花钱,靠政府。说我孤独,真孤独,如果我有妻子,我就不孤独,我一定和她在一起,说着说不完的话,我给她洗锅也能行,给她做饭也能行,给她洗衣服也能行,我一定不孤独,一定是幸福的。哎,都啥年龄了,还想妻子,想起来就脸红。

咪咪咪,咪咪咪……

这只小狸猫,说起来也可爱,总冻兮兮的,往我的怀里钻,这些天,我好像个怀孕婆娘,尿尿都挺着大肚子。这只小狸猫,一定是秋天生的,秋天出生的狸猫不耐冻,听见寒风就打哆啰。

新闻说,那个美国总统对我国的产品又要增加关税,这明明白白就是推行霸权主义。狗日的,太气人,想起当年我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多么威风。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八国联军侵占北京的耻辱永远成了过去,打一战,给外国人看看,今天的中国不是晚清政府,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中国人们已经站起来了,不再是东亚病夫。罢了罢了,不能打,打仗就得死人,当年大哥就死在了朝鲜战场上,母亲临死咽气时,还喊着大哥的名字:“狗蛋,狗蛋,妈妈来找你来了,来帮助你打鬼子。”母亲就知道打日本鬼子,当年母亲参加了游击队,用石头砸死了四个日本鬼子,大哥参加了抗美援朝,母亲总说是打鬼子。明明就是去抗美援朝了,不是打鬼子。母亲依然说,就是打鬼子,抗美援朝就是打鬼子去了,一切敢来侵犯我国的敌人,就是鬼子。我犟不过母亲,母亲说大哥打鬼子就打鬼子。母亲离开人间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洁,我要帮助你哥哥打鬼子去了,洁,你要记住,一切敢来侵犯我国的敌人,就是鬼子,你不要和妈犟,敌人就是鬼子,不要对敌人心慈手软。”母亲说完话,眼睛死死盯着我,我对母亲说:“对,一切敢来侵犯我国的敌人,就是鬼子。敌人就是鬼子,不要对鬼子心慈手软。”母亲听着我说完话,微笑着,闭上眼睛,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尽管不识字,大字一个不识,可我爱看新闻,每天的新闻联播我都会准时收看,除非那里死了人,我去给帮忙。人家哭哭啼啼的,我总不能放开电视,看新闻联播吧!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我是不看新闻联播的。嘿嘿嘿,我都不好意思说了,那种情况你们也一定知道。我爱喝酒,基本上是不醉的,可长在酒中行,那能不醉一两回。我醉了,就不会看新闻联播。我最讨厌说假话,我没有看新闻联播,就没有看,看了就看了。

电视上说,和平和发展是当今世界的主题。这句话我琢磨了好长时间,我终于琢磨透了,我还琢磨透了我国为什么要发展“一带一路”经济。一个国家和一个家一样,如果你天天和人吵来吵去,打来打去,咋过日子呀。有时候,忍一忍就过去了,中国人历来讲究忍让和谦和,中国人有几千年的文化底蕴,忍让,就是为了更好的过日子。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争吵,如果能忍让个,不就过去了。哎,老了,思想老跑门。本来,我是说国家的,却说到了家,本来我要说家庭过日子的,却说到了人家小两口的事上。刚才说什么着呢,思维好清晰呀,突然间脑子有了浆糊,不开窍了。

今天的太阳真暖和,这只小狸猫睡在我的胸前棉袄里,皮毛紧贴着我的心脏,贪睡的很,一定是只懒猫,想起了那只丢失的狸猫。可怜了它,不知道那里去了?前些天听见猫头鹰叫,一定是猫头鹰吃了。你说我咋就这么懒呀,明明听见猫头鹰叫,咋不穿上衣服去打猫头鹰呢!明明白白知道猫头鹰吃猫,咋当时就想不起猫头鹰会吃猫呢?哎,老了,六十八了,岁数不饶人了,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如果有二两老白干该多好呀!这一个月的钱,应该打到折子上了呗,明天去看看,取了钱,买一箱子老白干。还是少买点,看见它,就忍不住想喝,喝了一瓶,还想着喝下一瓶。买多了,一次喝光了,过几天馋的可咋办呀!哎,你说我咋就这么香酒呀,闻着酒就流口水。我陈洁,不贪财不贪色,贪点酒,咋得呢?这个世界,怎能如此苛刻我,我就喜欢喝酒喝酒难道就有错吗?酒,多想喝二两老白干呀!一瓶刚二两,不多不少,三元钱。王朝那天给我喝的酒,咋就那么容易醉呀,可惜了那瓶酒,听说要一百多块钱,如果那天不喝,拿去街道换成老白干,那要换多少瓶子呀?一瓶三块,十瓶三十,三十瓶九十,我的妈妈呀!够我喝一个月呀,多么可惜呀!都怪我,多好的酒呀,一口气喝了个瓶底朝天。

今天的阳光真好,也没有吹可恶的北方,今天,我啥事都不干,就晒太阳。太阳暖暖的照在我的身上,照着我的小狸猫,照着我的土窑洞,照着黑乎乎的煤。我懒懒地坐在马扎子上,眯着眼睛,想着心事,我突然觉得不孤独,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幸福的。让我今天好好想想孤独是什么?孤独就是当我想喝二两老白干时,恰恰没有二两老白干让我喝。孤独是什么?孤独就是当我正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太阳却偏偏地落下了西山头。孤独是什么?孤独就是当我想着丢失的狸猫时,狸猫却永远离开了我。孤独是什么?孤独就是孤独者的自言自语。孤独是什么?不想了,我的脑子好疼,如果有二两老白干该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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