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下半夜,姚刚夫妻开着破旧的伊兰特回到村子里,直接停到离自己家五栋民房之外的同村好友家院门口。
朋友一家已经睡了,他们没有惊动他,把钥匙放到车子的右后轮上,然后步行回家。
不知哪家的狗听到了动静,“汪汪汪汪……”地叫了两串,然后又很快停止,小山村恢复了宁静。
“姚刚啊,咱女儿遇上的是什么人呐,咱们家小剑不会真的已经……”姚刚的妻子话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老姚沉默地走了几步后说:“我怎么知道……现在想也没用了,等消息吧。”
老两口回到自己家,院门口的铁门还是七歪八扭地敞开半边,院里的木制大门也坏着,进门后用废床板挡一下,再拿旧自行车撑住。
进屋后,他们到灶房洗脸洗脚,红色塑料热水瓶和搪瓷大盆被端了过来。老姚在矮脚凳上坐下来,老伴帮他倒下热水。
这时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又脆又响的撞击声,灶房的窗户整个破碎变形摔进房间里,紧跟着一个人影破窗而入。
在空中就被打破的玻璃在地面摔成碎渣,铝合金边框和窗外安装的防盗栅栏也受力变形,掉进房间里。
老两口今天已经受了太多刺激,大脑都疲惫了,再遇到变故已经叫不出声音。抬眼去看时,房间里悬空站着一个仙女。
为什么说是站,因为她在空中的高度很稳定,不像电影电视里吊威亚的演员会晃动,所以和站在地面上一样。为什么说是仙女,因为她相貌的美丽只有这个名词来形容最贴切。
来人一袭黑袍带红色镶边,绝世容颜不带任何表情,正是玄后。
“打电话给你女儿吧,说我找她。”没看见玄后嘴唇动,姚刚夫妻的耳朵里却同时响起这句话。
按理说变故突来,对方显示出不可思议的神力,乡野农妇怎敢违背。但人脑有时候就是有创造奇迹的潜能,姚刚的妻子竟然在这一瞬间,从玄后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潜意识里认为这个怪物要对自己女儿不利,并且很可能就是她加害了自己的儿子。
“我不!别想再害我女儿了!”姚妈大叫一声,斜跨一步身体,本能地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藏在身后,同时举起打开了瓶塞的热水瓶,挡在身前,里面的开水正在冒着热气。
姚刚向老婆举起一只手,急忙说:“听她的吧……”
然而玄后没这个闲功夫再说什么了。
紧接着,姚夫人只觉得手里一轻,腰间一凉,轻风一扬,原本在前方的仙女已经到了自己身侧。
“啪”地一声,是热水瓶在墙角摔碎的声音,开水流出来,亮银色的瓶胆碎片也从瓶口掉出来几片。
玄后此时已经扔掉了手上抓到的一坨东西,拿到了姚夫人的那只Vivo手机。
姚刚猛地站起来,仓惶扑向老伴把她护在怀里,光着的脚踢翻了搪瓷盆发出声响。
一回头他再去找仙女的人时,正看到玄后头也不回地拿着手机飞出窗外。
正当他认为危险过去了,想去拿大厅里自己的手机打急救电话的时候,窗外半空中隐隐几道红光一闪,然后自己家房子墙根发出几声沉闷的巨响。随后整座三层的宅子发出恐怖的摇晃声,屋里的电灯忽然熄灭,墙体巨震,黑暗之中,整个天花板砸了下来。
半夜的小山村传来巨大的响动,狗、鸡和人都被吵醒了。等附近邻居出来查看时,发现姚刚家刚翻新准备做农家乐的三层洋房已经塌成了废墟。
离这个小山村十多公里的半山腰,盘山道路一侧的下方山坡上,正是今天那辆兰博基尼被摔碎的现场。
现在这里还散落着不少碳纤维车身材料的碎片,车子被吊起拖走的时候它们被留下来了。
夜色中,方笑刚等人来到这里查看。姚星男用手机做手电四下照着,她也不知道能有什么发现,而E3则在这里和山腰上的盘山道之间来回飞行穿梭。
她又飞下来,对方笑刚说:“能闻到她哥的气味,但是他的身体……气味在这里就原地消失了,真的很奇怪。”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怎么个奇怪法?”姚星男过来问。
“嗯,就是说,没有他的身体被转移的痕迹。”E3突然语气沉重地说:“难道他的身体被分解了?这是很坏的情况,我们得加倍小心,可能是EE或者HH下的手。”
“分解?”姚星男皱眉问。
“是,就是……”E3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继续说:“就是由她们的原子熔炉把那些质量转化为能量使用了。”
“我还是不明白。”
“就是被吃了吧?”方笑刚一半是问,一半是向她解释。
E3叹了口气说恐怕是的。
姚星男难以置信的震惊之时,方笑刚的手机响了一声,来了新的短消息。
“快!换我!!!”只有三个字,加了四个感叹号。
方笑刚立刻看向E3,E3也同时快速闭上眼睛,他们都明白这是来自AI的消息。
E3头痛起来,抱头而倒,这时姚星男的手机来电声又一次刺耳的响起。
她看到了屏幕上母亲的名字,正想接起来时,远处传来一声轰响,从她家所在的方向。因为距离很远,所以声音不大。
“别接。”方笑刚这回阻止了姚星男,他感觉这几样动静连续出现,一定不是好事。
E3与AI的意识互换已经能在几秒内完成,转眼间E3再次直起腰肢时,睁眼已有白色光环闪动。
AI又占领了E3的身体,她二话不说飞快地把姚星男和方笑刚一把抓到一起,对方笑刚喊了一声抱紧她,然后拽着方笑刚的身体就像炮弹一样扔了出去。
AI的动作非常急,用力也非常猛。方笑刚感觉身体被激发了巨大的能量,同时已经抱着怀里的姚星男往山脚下的山谷中投身飞落。而这一瞬间的加速,超大的惯性让姚星男气血急涌,昏了过去。
方笑刚回头看AI方向的时候,见到了她身后远处的天边有一道红光激射而来,像是一颗红色流星。
此时因为夜色的关系,他没有看到空中自己身后,一道黑色的正圆形空间虫洞被打开,把两人吸入,再合拢消失不见。
方笑刚只觉得身边突然更加黑了,一点光都看不见了,紧接着一股吸力把自己向身后拉址。这感觉立刻让他想起女娲的披风能够制造的黑洞,进入另一个空间,进行虫洞跳跃。
两者还是有些不可名状的不同,总之很快黑色散去,周遭身体感觉一轻,星光撒满了天空。呼呼的风声也随之而来,自己又是身处半空中,进行自由落体运动。
怀里的姚星男一动不动没有知觉,脑袋随着重力方向变化而晃动,像是在跳伞过程中被吓晕的游客。她的头发也胡乱散开,被风吹得丝丝乱舞,不知名的洗发膏香味清晰可闻。
两人在自由落体中加速,方笑刚扭头看向下面,是被星星的光照亮了的群山之间。他感觉自己掉下去应该没事,但怀里的人就很危险了,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力。
方笑刚赶紧观察落脚处有没有能缓冲的地带,借着星星的光辉,总算看到了水面的反光。那是一处山崖南面的小水潭,基本就在他们要掉落的位置,但现在也不好说能不能正巧砸进水里。
他现在身上是有E3扔他时主动防御系统提供的力量,但是在空中使不上劲。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哪怕是砸到水里,冲击力也足够让姚星男死亡,入水时必须让自己垫在下面。
没有跳伞或跳水经验的方笑刚难看地在空动划动手脚,想调整方向,但是基本没什么作用,他们两人像炮弹一样砸向水潭边三十米高垂直的石崖侧面。好在先撞到石崖的人是方笑刚,这样的撞击立刻又激起巨大的能量提供到他的身体。
两股力量的叠加,以及保护姚星男的意念在这一刻一起激荡在方笑刚的身体里,奇迹般激活了他从未使用过的身体机能。他好像一瞬间看到自己的躯体内部,一团光芒亮起,并且立刻飞速旋转起来。这个图像并不是从眼睛接收得到,但好像有第三只看不见的眼睛接收到了身体里的这种异常。
他们两人撞完石崖之后,立刻抱在一起高速旋转起来,同时一种粒子流从方笑刚的腰部涌起,向下喷射。喷射的反作用力使两人离开了石崖,避免了更多与乱石的摩擦,同时下落的速度明显减缓,但还是势不可挡的“卟嗵”一声落进水潭里。
水里的低温瞬间刺激了姚星男的感官,把她的意识拉了回来,她几乎在落水的一瞬间就醒了。
水潭里的水有八米深,由于刚才方笑刚身体机能启动的缓冲,两人落水的冲击力并不太大。入水后,姚星男立刻放开他开始划水,她很快就浮出水面,喘了几口气,却看不到方笑刚浮上来。
方笑刚不会游泳。他感觉虽然自己划水也能上到水面,但肯定姿势难看丢人,仗着自己有主动防御系统保护,索性沉到下面,从水底走上去比较好。
冬天的水温非常低,但姚星男还是立刻扎水下沉,去摸索着救方笑刚,她并不知道他的打算。
水下什么也看不见,两人不断错过,直到方笑刚走到水浅的岸边,半个身体露出水面的时候听到水里的声音,回头正看到上来换气的姚星男,还以为她不会游泳在乱扑腾呢。
“别急啊,往我这边来,我来了。”方笑刚只得再转身去救她。
“你怎么才上来?我还以为你在水下面。”姚星男不再扎猛子下潜,终于放心地游向岸边。
两人搀扶着上岸,水潭边有垒好的石堤,上面很光滑显然是经常有人来这里。姚星男冷得走不动路,山里夜间的寒风和衣服上的水,使她的身体热量急速流失。
四下都是荒山野岭,方笑刚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还在不在中国都不知道,现在唯一能给姚星男带来温暖的,只有他拥有主动防御系统保护的身体。
“现在你只有抱着我取暖了,我们最好把湿衣服脱下来风干。”方笑刚搀扶着她找到一块大石头,走到背风的那一面,然后先一步开始脱衣服,同时嘴里念叨着:“只有等AI来找我们了。”
姚星男也顾不上害羞,跟着照做,野外的风太大了,暖和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方笑刚的身表温度基本恒定在24度,两人在角落里紧紧相拥,姚星男恨不得每一寸皮肤都能贴上去取暖。因为矜持而留在身上的潮湿内衣,成了她现在最不舒服的地方,风吹过来水分一蒸发,那两片又会更寒冷几分。
“这也解了吧?”方笑刚的手点了点她背后文胸搭扣的位置。
“嗯。”她点点头,然后继续抱紧他。
不久之前,玄后在击毁姚星男家之后,就拨出了她的电话。她母亲的手机信号传向村里的移动公司基站,再连接到交换台,匹配到姚星男的手机并响起。
这时一路追踪电讯号去向的玄后就锁定了她的位置,而这时她家倒塌的声音还没有传到方笑刚这里,同样姚星男手机响起的声音也没有传到玄后那儿。声音在空气中传播这十几公里的距离,需要半分钟之久。
玄后立刻赶向姚星男所在的位置,这时她感应到了熟悉的原子熔炉运转的能量场,以及另一种能量异动。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她还是迟到了一步,姚星男的手机在AI把她和方笑刚扔出去的时候脱手,掉下山坡。玄后赶到时,这里只剩下了AI控制着的E3的躯体。
互相对峙两秒后,玄后开口道:“你是E3?刚才那是什么?你用的什么方法把他们藏起来了?”
AI并不回答她,而是劝道:“HH,我们都不要自作主张,先把宇斯陛下唤醒再说。”
玄后立刻反应过来,双眼射出红光,表情变得不善起来,开口说出一种人类以外的语言:“AI,谁给你的权利这样做,你只是我们文明创造的辅助工具!”
“我知道我的使命。”AI礼貌地点头。
“停止使用我们的原子熔炉,把E3放出来!”玄后怒喝一声,很快一阵动听的风铃声盖过了她的语言。
她的身体红光冒起,整个人变成发光的赤色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