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超挥动左臂的藤牌,格开飞来的流矢,作为实际上的先锋官,他英勇无比地冲在最前线。第一波一百架云梯很快靠在了城墙上,谭超毫不犹豫纵身就扑了上去。
“杀!杀!杀!”辛军阵中,飞龙兵团的将士们看到自己的兵团长大人亲自上阵,以枪拄地,发出整齐划一的助威声。
在震耳欲聋的杀声中,谭超如同轻灵的壁虎一般,敏捷地避开城上如雨而下的滚木擂石,很快沿着云梯攀上了城头。
“喝!”一声怒吼,谭超一蹬脚下的踏板,整个人凌空跃起,恰如飞龙在天!
“去!”守军士兵早已等待多时,十数杆长枪齐刷刷刺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死亡之网,势要将他生擒活捉。谭超魁梧的身躯在空中扭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来自侧面的大多数的攻击,铁戟当头挥下,生生将挡在正前方的两个士兵连人带枪砍成两段,暴虐的战意汹涌而出,真气流转,一杆铁戟如入无人之境,在城头搅起一片血雨腥风。
看到主将如此威猛,突击大队士气大振,纷纷冒死向城头攻去,除了谭超身后已有数十位勇士跟上巩固战果,另外有几处防线也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攻取城头阵地。羽军左都督蒋文瑞亲自率兵抵住最危险的谭超的亲卫队,这才勉强稳住战线,但想要将抱着拼死之志的辛军赶下去,仍然是一个很困难的任务。
看到谭超的拼死一击竟然真的奏效,躲在猎豹兵团中军的随萧广反而犹豫起来,是不是应该趁机增派援兵,一鼓作气击溃守军呢。这样做固然有可能真的就此夺下谷阳关,但也很可能让谭超就此存活,并且头功还得算在他的头上。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稳妥起见,采用原计划不变。
随萧广沉住气按兵不动,另一边宪军却是动了心思。按照原先的约定,谭超上去后应该是由皇甫怀月率部顶上支援。不知为何,原本好战的皇甫怀月今日却老老实实端坐在马上,面甲已经拉下,披挂停当,一副随时准备厮杀的样子,却迟迟不上前支援谭超。
虽然事先有约定,但现在皇甫怀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连赵子仁也觉得有些不妥,数次派传令官过去,催促这位小兄弟至少也要做做样子上去助阵。
几经催促,皇甫怀月终于忍耐不住,像往常一样,举起手中的开阳枪,策马在自军阵前来回奔驰,不断敲击着前排士兵向前伸出的枪杆,以示鼓励。但今天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好几次明显握不住沉重的战枪,看的赵子仁都忍不住摇头,看来皇甫很不在状态。
在城头督战的宁子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谭超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在他看来,若是得不到后军的支援,毕竟也只是无根之水,后劲不足。所以皇甫怀月一有动作,他的目光就牢牢地锁定住了他。
同样紧紧盯着皇甫怀月的还有他身边的邝飞扬,作为宁子蔺手下头号猛将,他纵横沙场十多年,从来没人能说稳胜他。可现在的他,只能狼狈不堪地扶墙而立,右手至今还使不上力,这一切都是拜皇甫怀月所赐。他怒视着那个清瘦的身影,眼神里似乎要冒出火来,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是不是很想射他一箭?”宁子蔺打趣道。
“哼,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他打败。”邝飞扬不服道。
“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射他一箭。”
“你开什么玩笑,这起码得有上千步的距离……”
“取我的落星弓来。”宁子蔺不理他,吩咐卫兵取来一张足有一人高的白色冰木大弓,弓弦是用最强韧的犴兽筋骨磨成,足以承受上千斤的拉力,这便是宁子蔺的专属武器,落星弓。
宁子蔺双手接过落星弓,又取过一支破甲铁箭,搭在弓弦上,张弓,瞄准,真气灌注在箭头和弓弦上,使它们呈现出奇怪的亮银色。
“等等,你这是做什么?以皇甫怀月的实力怎么会……”邝飞扬正想阻止,话音未落,铁箭已离弦破空而去!
尖锐的风声呼啸响起,凝注着宁子蔺心血的全力一击以雷霆万钧之势飞向正在鼓舞士气的皇甫怀月。
“将军小心!”有人大声吼道。
皇甫怀月转过头来,看着越来越近的箭尖,面甲下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绝望的恐惧!没有来得及挥动开阳枪,破甲箭已经和着冰霜真气穿透厚重的冰铁铠,狠狠刺入他的心脏,余力未消的箭身甚至带动他整个身躯飞出足足十步远,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这一刻,不管是城下的赵子仁,邱以天,随萧广以及三十万攻城大军,还是城头上的邝飞扬,都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号称武力最强,前几天还威风凛凛打败羽军大将的宪国武神皇甫怀月,就这样丧命在宁子蔺的夺命一击之下了?虽然这一箭之威,确实足以惊天动地,但怎么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吧?
所有人在初刻的惊讶过去后,第一反应便是——其中一定有诈!
“妈的,这宁灯笼的眼神真尖。”此刻在城南密林深处的草丛中,一个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
“将军,那我们怎么办,回去现身吗?”另一个声音低沉道。
“回去?大爷我丢不起那个脸。告诉弟兄们,计划有变,行动即刻开始!”先前那个声音恶狠狠道。
就在这处草丛前方不到百丈的不远处,满满当当地堆放着辛军临时运来的数千艘战船,战船上的桅杆都已经放倒,船身也都用树枝枯叶精心做了伪装,但毕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何况周围还有数百辛军士兵持枪而立,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呼——”一个身影鸟儿一般从草丛中飞起,顿时引起了辛军士兵的注意力。
“什么人!”小队长的怒声喝问,收到的回应是咽喉上多了一把亮闪闪的飞刀。
“都去死吧!”数十丈的距离转瞬即至,一道夺人眼目的刀光闪过,几个辛军士兵顿时身首异处,失去头颅的身体犹自立在原地,令人不寒而栗。
“弟兄们,上!”那个人影扯下脸上的面巾,竟是真正的皇甫怀月本人!
原来昨日晚上,与赵子仁的密会之后,皇甫怀月越想越气,辛国人玩弄阴谋诡计,不光想独占谷阳关,还想在背后捅盟友的刀子。虽然表面上听从了赵子仁的安排,但这口气他要是咽得下去,那便也不是堂堂的武神皇甫怀月了。
当晚,他便从自己的亲兵里挑出了一百名精锐死士,带上松油火把等易燃之物,趁着夜色潜伏到密林中,找到辛军藏战船的地方便隐藏了起来,就等着时机一把火烧掉这些救命稻草,给辛国人送上一份大礼。
至于刚才被宁子蔺一箭射杀的,自然是他找来的身形近似自己的替身,本来计划还要再拖上一阵,没想到宁子蔺眼光竟然如此毒辣,迫得他不得不提前发动了自己的计划。
“全部烧光杀光,不留活口!”皇甫怀月清理掉几个不开眼的辛军士兵,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把,扔在最近的一艘战船上。跟在他身后的亲兵一拥而上,借此机会大砍大杀,辛军节节败退,抵挡不住。
火把松油很快都被分散扔在数百条战船上,由于盖满了枯枝落叶,再加上天气干燥,人为纵火,滔天的烈焰很快熊熊燃烧,迅速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短短一刻钟之内,所有的辛军战船都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怎么回事?”听到后军传来骚动,他以为是遭到了背后袭击,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刺目的一片火红,以及滚滚而上的浓烟!
“殿下——大事不好了!”一个满面尘灰的骑兵飞驰而来,连滚带爬地翻下马来,带来了随萧广最不想听到的消息,“有人……有人袭击了我们,战船……战船都被烧毁了!”
“啪!”手中一直在把玩着的马鞭被随萧广折成两段,这位一向阴狠老辣的太子爷明显地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嘴唇都在不住哆嗦着。
“殿下!”邱以天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太子这副模样,便知这消息已让他知晓了,他单膝跪地,铿然道:“殿下,约定的时辰就快到了,此刻通知黄将军停止行动已经是来不及了。末将方才已经擅自做主,下令骑兵大队先行集结撤离,请殿下速速准备,随行前往高处。若是殿下万金之躯有个什么闪失,末将就是千刀万剐也难赎其罪!”
随萧广木着脸,毫无生气的死鱼眼就那样盯着他,过了好一阵,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话:“是哪个混蛋干的?”
“现在还不知道,听说是被一伙不足百人的精锐小分队偷袭的,也许是羽国蛮子干的。殿下,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了,请速速撤离此地吧!”
随萧广的身子晃了晃,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看似完美的计划,只要一环出了错,就会全盘崩溃。现在不光夺取谷阳关成了不可能的幻想,而且连带十几万精锐大军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他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低吼道:“让飞龙兵团全军压上,拼死攻城!邱以天,你带着猎豹兵团,尽量找高处躲避,实在找不到高处的,就多找点木头来!混账东西,要让本王知道是谁在背后暗算,本王要让他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上!”
“子蔺,快看!”邝飞扬刚刚从“皇甫怀月”被射死的假象中恢复过来,就看到辛军后阵冒出了遮天蔽日的浓烟。
“这……这是从城南密林着起来的火,看来连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哈哈哈,随萧广,枉你机关算尽,终究是被聪明误了啊!”宁子蔺也难得地开怀大笑起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他开心的了。
“看,飞龙兵团开始动了,看来他们要做拼死一搏了,子蔺,不可大意啊。”邝飞扬提醒道。
“垂死挣扎而已。”他看了城墙西南角一眼,谭超的突击大队由于后继乏力,已经渐渐被压制了下去,只剩谭超还带着十几个亲兵,在城头做困兽之斗,却怎么也无力继续扩大缺口。谭超已经杀的满身是血,真气已是断断续续,难以为继,左臂上还插了两支流矢,犹自虎吼着拼命砍杀,这股气势勉强抵住了羽军的人数优势。
“倒是很想看看此刻随萧广脸上的表情。”邝飞扬和宁子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一百五十里之外,明阳湖口。
明阳湖作为羽国南方最大的淡水湖,一年四季水量充沛,所以原本的湖堤修得又高又厚,以防不测。为了执行水攻之计,羽国水军第三旅在这里挖了整整半个月,才将这段湖堤的上半部分挖开,换成十多层厚重的沙袋,并用麻绳拴住,随时可以决堤放水。
可惜他们辛苦劳动的成果,现在全归黄鼎文接手了。黄鼎文占领湖口之后就和随萧广取得了联系,约定今日午时行动。现在午时已到,黄鼎文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站在身后的野狼兵团全军将士,轻轻点了点头,传令官会意,立刻下去执行兵团长大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