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势力的惨烈角斗一触即发,这是真正的成者王侯败者寇,赌上了国运的一战,也拉开了端末乱世的新篇章……
在这场三雄争霸的决战战场上,大陆未来的三位王者并未像诸多史书所载的那般,登上历史舞台开始他们的表演——事实上,除了那一位后来被称为“霜枪大帝”的强者,其他两位都只是出演了属于他们的微不足道的戏份。
北国的十二月,其寒冷程度是南人所难以想象的,即便是羽国本地百姓,每年冬天都会有很多人因饥寒交迫而死去。尽管谷阳关地处大陆腹心地带,较为靠近南方,却仍然难以抵挡从北漠山上呼啸而来的朔风。
洛宇将马拴好,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河边,解下冰冷沉重的盔甲,就着冻硬了的河滩坐了下去。
“你又来干什么?”杨舒把身子往旁边靠了靠,避开这个魁梧的南方汉子。
“休息啊。”洛宇耸了耸肩,指了指不远处正躺得东倒西歪的第七旅士兵,“连日行军,连战马都吃不消,更何况人。”
“洛旅帅,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杨舒皱眉道。
“我不想跟你争。”洛宇平静道,“你知道我们现在所处何地么?”
“拜你这个疯子所赐,我们在辛国封西道边境的破军谷,怎么,你后怕了?”杨舒脸上挂着嘲讽讥笑的表情。
“杨舒,你若不是蠢人,就该知道现在我们的处境有多凶险。”洛宇躺了下去,将双手枕在脑后,“第七旅势单力薄,孤军深入,既无补给又无后援,周围是辛国数十万大军环伺。你认为,一支从内部就开始分裂的轻骑旅能全身而退?”
“哼。”杨舒冷哼了一声道,“我杨舒,还有第七旅的六千多弟兄,没有一个是怕死的孬种,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洛宇,你要是想借此要挟我们,达到你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看你是打错了算盘!”
“既然你这么大口气,我倒要请教,自从成军以来,第七旅可曾打出过什么威风来?是曾经孤军冲阵,杀敌上万,还是败而不乱,力挽狂澜?”洛宇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听他这么说,杨舒的脸顿时通红起来,轻骑第七旅不过是南方军团轻骑旅编制中平凡普通的一员,不论是配置还是战斗力都只能算是中等。即便有什么重要任务,也绝对不可能交给他们去做,如果不出意外,这支部队会在乱世过后走完短暂也不辉煌的一生,被永久地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当然,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著名的事迹,那么被洛宇全歼的那一战,也许勉强能在史册里记上一笔吧……
杨舒一个行伍出身的武夫,想来想去,无言以对,只能默然叹息。
“杨老弟,不必太过介怀。”洛宇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时势造英雄,你杨舒与那些重骑旅的旅帅相比,并非真是能力上有很大差距,而是时势命运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就痛快说。”
“一句话,跟着我,有肉吃。”洛宇笑道,“也许你心里还放不下对我的成见,不过我们现在身处险境,我需要你的帮助,要想活着回去,你我必须同舟共济,通力合作才行。杨舒,你要是个男人,肯为这八千弟兄着想,就别像个娘们一样小鸡肚肠了。”
“……”杨舒沉默了一阵,低声道,“反正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挠你就是了。不过你别以为就这么算了,要是真能活着回去,再接着算咱们的账。”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洛宇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争取到杨舒的支持对现在的他来说至关重要,“那我也给你交个底,我决定继续往东走,去劫谭超的运粮队,顺便把他们的粮仓——息遥给放把火烧了。”
“你疯了?息遥离这里有多远你知道么?两百里!”杨舒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比你清楚的多。”洛宇平静地抽出腰间的佩剑,仔细地擦拭起来。
“你会把我们都送上绝路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票要是干成了,我会在你们宁大都督面前保举你——你想不想调到重骑旅去?”洛宇漫不经心道。
“我——想是想,但是……”这一下击中了他的要害,杨舒不自觉地搓着手,脸上浮现起一丝僵硬的笑容。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虽然我们是孤军深入,好在没有被谭超发现,只要发挥出隐蔽性和机动性,我们可以让他大吃一惊。”洛宇继续缓缓擦着剑身,“好了,再休息一阵子我们就上路吧。”
小半个时辰后,从破军谷中纵马驰出一支羽国骑兵,蓝白色的军服在雪地里几乎很难识别。由于缺水缺粮,洛宇没有要求士兵继续保持隐蔽的低速行军,而是大胆地利用辛军后勤补给线上的这段真空,大张旗鼓地快速通过警戒线——这也得益于他对辛军风格的熟悉。
如同幽暗森林中的猎手,洛宇很快找到了他的第一个猎物。
“该死的天!”负责运粮的辎重校尉牛劲光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身后的百余名运粮兵脸上挂着同样的怨念。
原因很简单,他们作为后勤辅助部队,是没法得到与一线部队同样的待遇的,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里,棉衣等御寒物资都必须优先保障前线,而他们就只能接受忍饥挨饿的现实。
虽然穿了好几层单衣,北风仍然毫不留情地直往衣领里钻,冻得官兵们脸色青紫,不住地打着哆嗦。
“这鬼天气,要人命了。”跟牛劲光相熟的副官悄悄凑上来,“老牛,等到前面那个林子,让弟兄们休息一会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牛劲光硕大的牛眼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打老子那壶烧酒的主意,哼,门儿都没有!”
副官有点谄媚地陪笑道:“老牛啊,我说,前面再走三十里地就到了,你看你一路上宝贝的那壶酒,都不舍得喝两口,这都快到了,还不让兄弟我解解馋暖暖身子呢?”
“你懂个屁,这么冷的天,光喝两口烧酒顶个鸟用,眨眼功夫酒劲就让冷风吹了去,还不如留个念想,心里头想着它,反而更顶用!”牛劲光咂着舌头道。
“是,是,牛哥说的是。”副官一边拍着马屁,一边在心里骂娘,一个小小的辎重官,摆的什么谱。
“我说老张啊,咱虽然这一路平安,前头也没听说有羽国蛮子劫道,可也不能放松了警惕呀,该小心的还得小心,该谨慎的也还得谨慎,明白不?”这牛校尉似乎是摆谱摆上了瘾,滔滔不绝地唠了起来。
“你胆子太小了吧,老牛,这里是我们辛国的地盘,羽国蛮子还能到这儿来劫道不成?”副官忍不住打断道。
“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羽国蛮子一向狡猾,谁知道会不会给咱们背后来一****的。”牛劲光抬头望天,一副高人模样。
“等等,什么声音?”副官忽然感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颤动。
“这……”牛劲光俯身贴着地面听了一会,脸色大变,“不好!有大队的骑兵朝着这儿来了,没准真让我给说中了!”
“那怎么办!”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副官也急了。
“还能怎么办,摆圆形防御阵,听天由命吧。”牛劲光苦笑道。
正当惊慌失措的运粮兵们乱哄哄地忙着将大车横过来的时候,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声,羽国骑兵迅速发起了冲锋,八千铁骑踏雪而来,如云似浪,声势骇人,这支百余人的小小运粮队根本就不够看,只能接受被当做开胃菜的结局。
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很快就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杀,由于是孤军深入敌境,洛宇下令务必围杀任何企图逃跑的辛国士兵,甚至连举手投降的也不放过,以免泄露行踪。
“虎子,吩咐下去,每人只取可用三日的干粮和水袋,其他的全都放火烧了。”洛宇擦掉手中佩剑的血迹,缓缓收入鞘中。
“得令!”尉迟虎兴奋地去执行命令,这场刺激的冒险让这群热血青年激动异常。
冬季干燥,火焰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对于第七旅来说,他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擦干血迹,心满意足地收起战刀,八千铁骑很快再次上路,去面对他们未知的明天……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总算是下了。
似乎像是头次上花轿的姑娘,初雪并不似往年,下得洋洋洒洒,却反而羞涩起来,细小的雪花断断续续飘了两天两夜,才勉强将大地覆裹上一层薄薄的银装。
原本一直纵横肆虐的北方朔风,这两天也渐渐收敛了脾性,不再刺骨得叫人痛彻全身,除了吹动战旗猎猎飘扬,也并未给即将到来的大战带来更多阻力。
宁子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渣子,一丝湿漉漉的凉意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又很快被灼热的体温蒸发成虚无。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雪地中,身下的骏马乌云踏雪,轻微地扭动着身躯,以缓解焦躁的不安,这般凝重的气氛让每一个活着的生物都发自内心地敬畏,继而肃然。
就在方才,半个时辰之前,谷阳关城下。
咚!咚!咚!
天地间似乎回荡着奇异的战鼓声,随着这节奏,两片云海缓缓飘来——黑色的乌云,是辛国两大主力兵团,飞龙兵团与猎豹兵团。另一边褐色的云彩,是新近出师北伐的宪国两大营,春华营和秋实营,以及随同出征的三个辅助军团。
辛国和宪国的半数最精锐主力终于在谷阳关城下会师,超过三十万的大军泾渭分明地在茫茫雪原上列成整齐的方阵,绵延竟达数十里。
深色的军服,如林的枪戟,数不胜数的旌旗,几乎将天地间原本的纯白色都覆盖住,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看到如许黑云压城的场景,也会由衷地从心底里感到苍凉和恐惧。
似乎是要比谁的军队更有纪律性,两支恐怖的精锐大军在集结列阵的过程中,除了军靴踏地的震动,就没有再发出过其他声音,所有命令都由旗语完成。这种令人心悸的沉默,带着毁灭一切的内在气场,给城头上的守军造成了更大的压力。
“谭超,邱以天,赵子华,皇甫怀月……”宁子蔺标枪般挺直站立在城头,俯视着城下的大军,嘴里喃喃着,“都来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