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冲!”夏侯青怒吼一声,立刻下达了冲锋令,身后的骑兵们勉强鼓起所剩不多的士气,拼了命地跟了上去,他们知道,要想活下来,除了杀开一条血路之外,别无他法。
“重步兵大队,列阵,迎敌!”
随着口令,前排两千名重步兵齐刷刷放倒手中的大盾和长枪,后排步兵立刻上前,顶枪的顶枪,扛盾的扛盾,用厚重的盔甲叠出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唏律律——”闯过不断当头落下的蝗虫般的箭雨,死伤惨重的羽军骑兵终于冲到了辛军大阵前,人喊马嘶声顿时响成一片,羽军铁骑这道浪花狠狠拍在辛军构筑的大堤上,拍碎了一地的水沫子,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成了最早的牺牲品,如同破布袋一般被扎穿撞烂,血花随着断肢飞上半空,辛军的防御阵却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漏洞,只有几处摇摇欲坠。
羽军的第二波冲击很快到来,总算是冲开了几道口子,但也很快被后排重步兵顶上。轻骑兵的冲击力确实太孱弱了些,换成是重骑兵旅,早已将所谓的长枪盾牌阵碾成粉末了。
此时第三旅的旅帅夏侯青却不见了踪影,并非是在前两波冲击中英勇殉国了,而是趁着无人注意,在冲锋中就故意降低了马速,颇有技巧性地落在了队伍后方,一边疾驰着一边贼眉鼠眼地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上,洛宇手搭凉棚,仔细地看着战场情势,反复琢磨辛军阵势的漏洞所在。
“洛旅帅,你看那个人!”尉迟虎眼神犀利,“好像是夏侯青!他怎么落到这么后面去了?刚才还在前面的!”
“不好,这个人渣想自己逃命!”洛宇大急,“要是让他跑了,第三旅就成了一盘散沙,我就是有回天之力也无能为力了!”
“旅帅,怎么办?”尉迟虎也急了,“我们赶紧出击吧!”
“嗯,事不宜迟。”洛宇点了点头,“虎子,你带一百名弟兄,在马尾后面缠上树枝,待我发起冲锋后,你们就在后面来回跑动,扬起沙尘,让敌军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卑职遵命!”
“该死的夏侯青,废物人渣!”洛宇嘴上痛骂着,但也不能见死不救,挥刀出鞘,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他对此直接无视,对着身后早已整装待发的亲兵队下达了命令:“全体都有!跟着我冲啊!”
谭超冷酷地站在中军阵中,看着羽军轻骑旅绝望地冲击着自己岿然不动的大阵,这条防线如同一道坚固的铁墙,任何试图冲破它的徒劳举动,都只能换来头破血流的下场。
不对劲,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土地有些轻微的震动。
“将军,快看!”身边传来副将的惊呼。
“慌什么!”谭超头都不回,“是另一支轻骑旅过来救援了吧?哼,我还怕他不来呢。”
“将军,要不要下令伏兵出动?”
“等一等。”谭超的双耳微微颤动,仅凭敏锐的听觉就判断出了敌军大致的数量和方位,“顶多千骑,也敢来冲我枪兵大阵?”
“可是,不像是只有千骑啊,从他们身后的浮尘来看,还有援军正在赶来!”副将忍不住提醒道。
谭超这才拨转马头,只是随意一瞥,道:“不过是疑兵之计罢了,不必慌乱,传令右翼轻骑兵出击,拦截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
洛宇端坐在马上,身体重心略微降低,这身羽军蓝白色军服让他很不适应,尽管如此,那种久违了的畅快的冲锋感觉瞬间代替了一切,听着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身后的铁骑呐喊着跟随着他,一往无前,势要踏平胆敢拦阻的一切事物!
前方的辛军轻骑兵渐渐集结起来,似乎想发动反冲锋。洛宇猛地一踢马刺,身下的骏马长嘶一声,突然加快了速度,甩开了身后的骑兵队。
辛军骑兵显然没料到他居然敢一个人独闯千军万马,一时间有些惊讶和不可思议,队形的集结也稍稍慢了一拍。
洛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伤痛,暴喝一声,手中战枪前指,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势,仿佛身后八百铁骑的冲锋之势都融合到了他的身上,天地间仅此一骑,便足以踏破一切!
“这是……”谭超无比讶异地看着那个羽军将领狂飙突进,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羽军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个猛将?就算是宁子蔺亲来,只怕也不过如此罢了。”
“喝!”眨眼之间,洛宇已经快马杀到,数十斤重的精铁长枪一招横扫千军,当者无不披靡,稍稍被碰上一点就是筋断骨折的下场。
他还真的单枪匹马闯进了辛军还未来得及发动的轻骑兵阵中,左冲右突,直杀得断肢与头颅齐飞,鲜血共脑浆一色。飞龙兵团以重步兵和攻城部队见长,轻骑兵的战力实属二流,竟无人挡得住这尊杀神!
军心既乱,军阵已动,辛国人的轻骑兵很快被随后跟上的羽军八百骑兵如同砍瓜破竹一般凿成两半,虽然这八百骑兵并不能算是羽军中的精锐,但洛宇以一敌百的气势大大鼓舞了他们的士气,人人奋勇争先,不要命似地大砍大杀,辛军的伤亡迅速增加,几近崩溃边缘。
“传令!把他们放过去!”谭超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下达了退让的指令——也称不上是完全的退让,只不过是打算用重步兵大阵把这支骑兵连同先前的第三旅一并困死而已。
正冲杀间,洛宇忽然感到浑浊血腥的空气忽然一轻,眼前已是豁然开朗,连重重围困第三旅的辛军重步兵也给他们让开了一条小路。
“谭超这家伙,几年不见,没想到学的这么精明了。”洛宇的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是在挑衅吗?以为我没这个胆子?”
远处的谭超将目光投向这边,面罩下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谭超也不知道洛宇的真实身份,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洛宇回头望去,身后的弟兄已不足五百骑,他心里一痛,这可都是他千辛万苦挖来的班底,以后用着他们的地方还多着呢,他可不想为了救那个没头脑的夏侯青而把自己的老本都给赔光了。
但他也知道,玉不啄不成器,这些泥腿子兵要想真正成长为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就是需要多打这样的恶仗硬仗,才能培养出他想要的“军魂”!
兵没了可以招,但一支真正的铁血之师,必须有自己的军魂!
“弟兄们,辛国狗已经怕了我们了!是男人的话,再冲一次!给我狠狠地捏爆他们的卵蛋!”洛宇嘶吼道。
“杀!”五百壮士一声怒喝,杀气冲天。
“嗷哈——”洛宇战枪一抖,连人带马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直击辛军故意让开的豁口,身后五百铁骑紧紧跟上!
辛军包围圈中,早已等候多时的夏侯青此时倒是耳聪目明,第一时间发现了这道缺口。若是他足够聪明,此时集中剩下的战力冲击这个破绽,说不定还有一线自我救赎的机会,可惜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足以归入人渣一类——
“让开!快给老子让开!”夏侯青挥舞着大刀,在自己的军阵中耍起了威风,完全不顾第三旅已经渐渐散乱的阵型,只顾着自己闷头向那个缺口冲去。
“夏侯旅帅!是洛旅帅他们救我们来了!快集结队伍杀出去吧!”副旅帅毛烈好不容易才在乱军中找到了披头散发的夏侯青,一把将他扯住。
“滚开!”夏侯青怒道,“你去负责集结队伍,老子先去打头阵!”
“你——”毛烈没想到夏侯青居然想自己跑路,一时气的脸色通红。
“快滚!”夏侯青极端烦躁地一把推开他的手,扯马欲走。
“不许走!你是旅帅!你怎么敢临阵脱逃!”毛烈也怒了,再一次赶上去,纠缠不放。
“毛烈!你敢抗命!你放还是不放!”看着越逼越近的辛军步兵,夏侯青的脸色开始发白,唯一的逃生机会转瞬即逝,他心中的恐惧无以复加。
“我绝不会放你走!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那你就给我去死吧!”夏侯青的恐惧到达了极限,竟狠狠一刀砍下了毛烈的头颅!
“噗嗤——”鲜红的血液如同喷泉一般从毛烈的颈子里喷了出来,无辜的副旅帅没想到夏侯青竟真的敢下手,头颅滚落在地,一双虎目犹自怒睁不瞑。
这一幕全都落在了洛宇眼中,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夏侯青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为了逃命而对自己的袍泽动手,想阻止却是怎么也来不及了。他从军这么多年,这么极品的将军他倒是第一次见到,牺牲了这么多兄弟,难道就是为了救这个垃圾?
怒火熊熊在他的胸中燃烧,手心也捏出了汗,紧紧盯着摆脱了毛烈向这边跑来的夏侯青。似乎杀了毛烈以后夏侯青反而放下了心中的顾忌,干脆连战袍也脱了不要,一路上毫不留情地杀了几个拦住他去路的羽军骑兵,慌不迭地打马而逃。
“洛旅帅!快来救我!”夏侯青看到洛宇的骑兵突破了辛军重围,不禁喜上眉俏,大呼小叫。
洛宇不理会他,继续策马猛冲。
“洛旅帅!来的正好!呃——洛旅帅?”夏侯青发现情形似乎不太对劲,眼看就要撞到一处了,洛宇仍然没有减速的意思。
“垃圾!去死吧!”洛宇如风般掠过,枪尖上已然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第三旅的弟兄们!我乃第七旅旅帅洛宇,夏侯青临阵脱逃,妄杀同袍,现已就地正法!想活命的,来此处集结,我们冲出去!”洛宇攒足了中气,朗声大喝,声音竟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夏侯青在第三旅中向来骄横跋扈,仗着贵族身份胡作非为,早已引起了所有士兵的不满。听闻洛宇甘冒奇险来救援他们,还杀了临阵脱逃的夏侯青,第三旅残余的士兵们纷纷欢呼起来,自发自觉地向洛宇身边集结,士气为之一振。
“洛宇!”听到这个名字,谭超如遭雷击,木然地站在那里,喃喃地重复这个名字。
“洛宇?”辛军的士兵将官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一时也愣住了。开战前,皇上发布昭告天下书,言明兵马大元帅洛宇已经叛变投敌,不少人根本就不相信,尤其是在他手下当过兵的辛军将士,几乎没多少人认为洛宇会叛变。可是今天这一幕击碎了他们心中的幻想,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