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面无表情,冷冷道:“只要随氏在豫京城一天,我永远也别想得到我要的,所以只有借助你的力量了。”
“天香姑娘,你未免太高估我了吧。”洛宇皱眉道。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答应我的条件,或者去死,自己选吧。”天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里充满了嘲弄。
小恒河南岸,羽军常平崮大营。
常平崮名为常平,却一点也不平,这座险要崎岖的山峰突兀地耸立在天恒河与它的第一条支流小恒河之间的夹滩东侧,羽军在这里布署了一个半轻步兵旅,意图与小恒河北岸相去不到百里的北河大营形成犄角之势,拖住辛军正面战场的主力兵团,从而给南方军团主力部队回援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谭超可不这么想。
飞龙兵团,辛军五大兵团中兵力最多,攻城装备最精良的主力兵团,下辖十六个大队,兵力多达八万。兵团长谭超,公认为洛宇之后最适合担任元帅一职的辛军高级将领,极擅攻坚,敢打硬仗恶仗,正当盛年的他可不会认为小小的常平崮能够阻挡飞龙兵团前进的步伐。
事实上,常平崮大营的羽军竟能抵抗三天而不崩溃,已经让谭超很是惊讶了,战前情报显示,驻扎这里的羽军轻步兵二十四旅和二十八旅的一部,在南方军团原先的编制中只是负责后勤的二线部队!
不过不管怎样,这个抵抗了三天的据点无论如何撑不到今天的日落了,临近中午,羽军临时构建的防线已经千疮百孔,岌岌可危了,只要再发动一次大规模攻势,守军必将溃败无疑。
“霹雳阵就位!目标前方一千步,置石弹,放!”随着军官声嘶力竭的喊叫,辛军军阵后方突然间飞起了一片石弹雨,呼啸着越过辛军阵线,劈头盖脸地砸在羽军搭建的简易防御工事上,随着守军士兵的惨叫声,所过之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砸碎的木块碎片,还有被压得扁扁的人体残肢,漫天飞舞的血泉构成一幅最残忍的人间地狱惨象。
“霹雳阵二次就位!置弹,放!”还没等羽军士兵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第二波弹雨又一次砸了过来,彻底将守军的营栅夷为平地。
“哇呀!”不知道哪个第一次上阵的羽军新兵承受不住心中的恐惧,哭叫着往回奔逃,还没跑出多远,就被督战队一刀砍下了脑袋,只剩下缺了头颅的身子顺着惯性往前跑了几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噗!”刚被砍下的脑袋咕噜噜滚了几圈,忽然被人一脚踩烂,血液混着脑浆四处飞溅。二十四旅副旅帅严中伟一身扯得稀烂的战袍,左手捂着从肘部断掉的右臂,满身带血,一脸狰狞地狂吼着:“慌什么慌!第三营顶上!把沙袋给老子搬过来!第八营的孙子们,快把滚木运过来,不然就等着给老子收尸吧!”
第三波弹雨就在这当口呼啸而至,有了准备的守军纷纷暂时后撤,避过这一次打击,又把事先准备好的沙袋垒在路口,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完成了防线的重建。辛军先头部队呐喊着奋勇冲上山坡,守军将滚木顺势放下,顿时将辛军阵势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枕籍。
“严旅帅,命你所部退后让开!”二十四旅的正旅帅许顺良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严中伟回头望去,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狭窄的山道上,勉强排出两列骑兵纵队,这队五百人的轻骑兵队是轻步兵旅标准配置中唯一的侦察机动兵力,平时都当做斥候来使用,此时这些原本并不起眼的斥候兵人人面带狠厉之色,袒着右胸,头缠红巾,手里拿的并不是平时使用的佩剑,而是杂七杂八从轻步兵旅阵亡士兵手里取回的朴刀和长枪,虽然不如马刀趁手,冲锋起来总归还算有点用。
也许是知道此战万无幸还之理,许顺良难得地全身披挂,手上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厚背斩马刀,面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有微微抽搐的嘴角显示着他内心的紧张。
“弟兄们!”许顺良举起左手,“马革裹尸,为国捐躯,当在今日!冲啊——”
“杀!”身后的骑兵队虎吼一声,如同一道洪流紧紧跟随前面那个瘦小的身影,从常平崮崎岖的山道上倾泻而下,直奔正在努力爬山的辛军而去。
这一下的逆袭出乎辛军的意料之外,没想到濒临崩溃的守军竟然还有余力反扑,由于山路狭窄,辛军在正面无法展开阵线,因此这小小的五百人的骑兵队足以将辛军这一波的攻势搅得粉碎。羽军骑兵队如同疯魔一般径直一路向山下冲去,不时有辛军士兵哀嚎着滚下山坡,整个山道上顿时人仰马翻。
“喝呀!”许顺良的坐骑一脚将挡在前面的一个辛军士兵踩了个透心凉,谁知山路不比平地,就这么一个阻碍,让他的坐骑不小心绊到了一块大石头,将主人狠狠地甩向前方。许顺良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辛军密密麻麻的长枪阵扎成了满是窟窿眼的麻布袋。
“许旅帅!”严中伟一声悲愤的大吼,恨不得冲上去跟辛军拼命,属下亲兵拼命拉住他,才让他渐渐清醒过来。
“混蛋,我们快撤!该死的辛国人,迟早有一天老子会回来报这个仇!”趁着轻骑兵队自杀式攻击制造出辛军阵势短暂的混乱,守军轻步兵旅只留下少量敢死队留守断后,大部队迅速撤离原先的防线,朝后山突围而去。
“想跑?”谭超看着前线混乱的情势,一眼就看出了羽军的真正目的。他托着下巴,微一思忖,挥手叫来传令官,懒洋洋吩咐道:“传我口令给孟岩,让他可以开始行动了。”
望着渐渐在辛军军阵中消融的羽军骑兵,谭超的嘴角泛起一丝邪恶的微笑,他喃喃自语道:“我不管你们为什么不死守关城,总之,送上门的肥肉,我谭某人吃定了。”
两天后,谷阳关守备将军府。
今天的御水穿着一身戎装,脸上带着凝重的神情,一本正经地坐在当中的主位上。堂下依次坐着南方军团留守的高级将领,副都督蒋文瑞,步兵副总都统张钦,两河总督郭杨,重步兵第十旅正副旅帅罗璟和米德隆,南定城守魏兴利,西定城守李刚,水军第三旅旅帅杨政,凡是没有在第一线参战的军官几乎都到齐了,足以见得今天的会议有多隆重。
“新的战报应该都看过了吧,我就不再重复一遍了,只说点你们不知道的。”御水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常平崮大营失陷已成定局,刚才北线也传来紧急情报,猎豹兵团张南率七千铁骑,一改前几日拖沓作风,坚决直插汜水南岸,现在已经过了青牛峪口,与南线辛军攻势遥相呼应,最要命的是,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猎豹兵团主力部队究竟藏在何处,令我军更加难以防备。我想知道,诸位将军对此有什么看法?”
“大人,常平崮一战,我军一万守卒尽墨,据说,其中有大半是在突围至小恒河南岸时被五千辛军骑兵伏击才导致溃败的。彼时北河大营尚有万余精兵,若非二十五旅旅帅彭岚关键时刻畏敌避战,不肯出击营救,我二十四旅官兵何至于惨遭全军覆没的下场?请大人先治彭岚畏战失职和蒋都督监管不力之罪。”两河总督郭杨率先发难,两河总督一向是一个尴尬的职位,负责总督汜水和天恒河在羽国境内流域的防务,直接接受外务府的管辖。
虽说如此,但两河总督的主要管辖范围正是南方军团老窝谷阳关一带。朝廷在这个地方设置这么一个总督,目的不外乎制约地方军权,以免南方军团尾大不掉,但南方军团在这一带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又岂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总督能够制约的了的,郭杨原先是外务府军机处参知,此次也是羽皇为了稳定南方局势,临时下派,还不知道其中利害,因而忍不住跳出来指责南方军团的大佬。
蒋文瑞的听着他说完,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站起身来,随手一抱拳,淡淡道:“郭大人所言极是,大人请治卑职御下不严之罪。”
“大人。”步兵副总都统张钦起身道,“卑职以为,常平崮一战,非战之罪。我军守卒皆为轻步兵旅,兵微将寡,若据险而守尚可勉强支撑几日,而冒险突围实在是有违兵家大忌,辛军飞龙兵团下辖四个骑兵大队,要想追上我军疲敝不堪的残部可谓是信手拈来。而我北河大营守军若出动的少,于战局无益,若大举出动,更容易被辛军骑兵趁虚而入,袭取本营,届时不但二十四旅保不住,就连整个北河大营和二十五、二十六旅的一万大军都保不住。卑职以为,彭岚能够看清大局,恪尽职守,非但不足以罚,更应给予重赏,令其加强戒备,守好北河大营,以免南线再被辛军打开突破口。”
“一派胡言。”郭杨愤然道,“此前为援救小尾关已经抽走了北河大营一个轻骑旅,现在营中只有一个半旅的守军,又失去了常平崮的犄角之援,要面对辛军最擅攻坚的飞龙兵团八万大军,岂非痴人说梦?”
“可以撤回南河大营守军,在北岸重新构筑防线,野狼兵团放在南河大营正面的只是一支无足轻重的佯攻部队而已。”张钦不甘示弱。
“难道你不知道野狼兵团已经突破了西线,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吗?撤走南河大营,你是想把整个西线彻底放弃了吗?”
“够了!”御水重重一拍桌子,两人立刻噤声。她看着堂下一双双眼睛,有关切的,有担忧的,有窃喜的,还有幸灾乐祸的,她感到头脑一阵晕眩,连续几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让她的精神有些难以支撑。
她咬了下舌尖,感觉清醒了一些,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北河大营不许出动是本官下的命令,由本官全权负责,郭大人若是认为不妥,可以直接向皇上弹劾本官。”
“另外,我军斥候在谷阳关以西五十里,济岭南端天恒河源头处发现野狼兵团行踪,以本官判断,野狼兵团孤军深入,粮草难继,黄鼎文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韩西堡——那里存放了我军大量军粮。”
“本官现在下令,饮泉关守军三十旅,小尾关守军二十三旅,只留一千兵马守城,其余部队火速北上增援韩西堡。从南河大营抽调轻步兵二十七旅增援北河大营,二十八旅余部由白览旅帅统率,继续驻留原地。还有,飞犴山西侧防御部队,只留轻步兵二十二旅继续守住北侧秦牛峪口,二十旅,二十一旅全部由飞犴山南侧进入大尾关驻防。这般安排,诸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