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将军,听说许先生手下一个小女娃子跟你在一起,当真有此事?”随萧广边交手边出言扰乱他的心神。
“与你无关。”洛宇随手挡下他的一记侧拳,淡淡道。
“听说这个女娃身如杨柳,貌若天仙,洛将军真是好艳福,啧啧。”随萧广继续讽刺道。
“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尊贵的身份,何不向许先生讨要来自己试试?”洛宇毫不示弱地反讽道,他知道随萧广跟传说中神秘的许先生一向不和。
“洛将军啊。”沉默了一会,随萧广突然出声道,“对不起了……”
“呃……”洛宇还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突然感到胸前如遭重击,接着就发现自己飞了起来,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感还没来得及传遍他的全身,他已经重重地落在了进门时那间柴房的屋顶上,破旧不堪的房梁没能承受住这一下,吱吱呀呀地发出最后的挣扎之后轰然断裂,洛宇随着整个屋顶掉了下去,重重地砸进了一堆零零碎碎的破烂堆里。
“砰!”一声巨响,破烂的木门被随萧广一脚踢开,刚才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府上的卫兵,已经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过来查看究竟了。
“什么人?”领头的军官高声喝问,同时示意手下呈半月形阵势包围了柴房。
“辛国太子亲自在此捉拿人犯,何人想要阻拦?”随萧广不屑地回了一句,他拨开凌乱的杂物,看着躺在里面口吐鲜血,挣扎着想要站起的洛宇,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抬起了他的右脚,用力地踩在了洛宇的胸膛上,只听见“喀喇”一声,洛宇痛的满头冷汗,险些惨叫出声,他感到自己的肋骨几乎全断了。
“太子爷?”外面的宪国军官犹豫了一下,唤过身边一名士兵,低声吩咐道:“快,去守备将军府,找王大人和皇甫将军,就说辛国太子爷在府上闹事。”
“你比我强……”随萧广松开脚,洛宇松了口气,嘴角边血沫不断冒出,艰难地喘着气道。
“不要这么说。”随萧广的小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别拿我和你比,你和我不在一个层次上。”
“是么,呵呵……”洛宇苦涩地笑了一下,似乎认命似地闭上了眼睛。
“太子殿下,请殿下先出来,卑职自会替殿下捉拿案犯,要是殿下有个闪失,卑职虽万死难辞其咎!”外面的宪国士兵越聚越多,那个小军官忍不住再次出言提醒。
“贵国不必担心,只是个小毛贼而已。”随萧广随口应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洛宇,这个男人看上去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和力量,但他总觉得不应该结束的这么快,洛宇向来以不服输的性子出名,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他摇了摇头,不管了,只要逮住他,他相信洛宇就算再有什么诡计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于是他伸出了他的右手,那里握着一条粗大的铁链。
洛宇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他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是似乎其他感官却更加敏锐。他清晰地感觉到随萧广俯下身来带起的轻微气流声,该死的,胸腔火辣辣的疼,现在不是管会不会加重伤势的时候了,他从军多年,遇上过无数次的死里逃生,他知道越是绝境越是需要超出常人的冷静。
三,二,一,是时候了。
洛宇的左手闪电般地划过腰间,用小指勾住大角的内弯,随萧广虽然已经提起了警觉,还是没料到他动作竟如此之快,不像一个重伤之人。一片夺目的刀光闪过,随萧广凭着多年习武的本能,将头猛地向右一偏,银芒从他耳边一掠而过,险之又险地割下几缕断发,“叮”的一声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辛国太子惊魂未定,忽地感觉到喉咙被一记重拳狠狠击中,这一下是洛宇积聚了很久的力量十二分的爆发,又击中了人体最要命最软弱的地方,若非随萧广本能之下也发挥出了自身潜能,在电光火石之间略为躲过致命部位,又运起几分内家功力扛住,这一下定能让他喉骨尽碎而死了。即使打偏了,这一拳也够他喝一壶的,洛宇趁机又一脚踹倒痛苦不堪的随萧广,顾不得断骨的疼痛,三两下爬上断裂的房梁,手脚并用,从旁边相隔不远的外墙上翻越而过,消失在了夜色中。
“太子殿下!”外面的宪军士兵早已忍耐不住,听到里面又传出打斗的声音,立刻一拥而上,冲进了狭小的柴房。
“太子殿下,你没事吧?”一个领头的军官关切地问道。
“咳咳。”随萧广捂着喉咙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才感觉恢复了一些,虽然还是隐隐的作痛,但说话已然无碍。他起身走到那面墙壁前,用力将洛宇扔出去的匕首拔下来,脸上阴翳的表情一闪而过,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已经换上了一副无奈的笑脸:“本王平素太缺乏锻炼了,连个小毛贼都让他跑了,还惊动了贵国卫兵。”
“太子殿下言重了,让殿下受伤,是卑职护卫不周,请殿下恕罪。至于那个逃走的小毛贼,卑职已经安排人前去追捕捉拿了,请殿下放心。”那个宪国军官拱手抱拳道。
“哎,没事的,本王自己能走了,告辞。”说完,他大摇大摆走出了正门,将身后一众宪国士兵扔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随萧广走出半条街,眼看没人跟上来,迅速展开身形,朝着洛宇逃走的方向飞速追去,快得如同一道球形闪电。他相信重伤之下,洛宇不可能逃太远,今天一定要抓到洛宇,否则实在是后患无穷。没有人能从我手里逃脱,洛宇,你还不够这个资格!
洛宇踉踉跄跄地走在一条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里,肋骨似乎刺到了肺,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感。内伤很重,他尽量捂住嘴不让鲜血往外流,随萧广说的似乎是真的,刚才他似乎没尽全力,他击中自己胸膛的那一下,跟前面跟他过招时的身手有天壤之别,只一下便让他重伤,险些逃不出来。
不过,随萧广,你固然是强,但你在大内深宫里呆的太久了,真正的强者不是光有强悍的身手就够了,想抓住我,那就来吧。洛宇这样想着,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丝亮光,他跌跌撞撞地向那里走去。
“御水姑娘,夜深露重,不必远送了,请回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随即响起一阵马蹄远去的声音。洛宇心里一惊,这分明是皇甫怀月的声音,看来随萧广说的没错,他果然跟御水在一起,这么说来,他迷迷糊糊之间竟然摸到了守备将军府上。不行,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另外找个清静去处好好疗伤。
“洛将军在这里看什么?”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洛宇惊觉地回头,随萧广不知何时已经好整以暇地在后面看着他,洛宇侧靠在墙上喘息,平复着内心的紧张,冷汗不知不觉顺着背脊流了下来,没想到随萧广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
洛宇紧紧盯着随萧广,随萧广也那样看着他,还歪着头打量,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会跑掉。在这种诡异安静的对峙气氛中,传来“吱呀”一声关门的声音。洛宇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样可行……
他突然间动了,如同一头猎豹猛扑向自己的猎物一样扑向不远处的随萧广。辛国太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是要垂死挣扎么,真有意思。他一拳直直向洛宇击出,想要来个硬碰硬,没想到才刚一接触,洛宇整个人就像被奔马撞了一样倒飞了出去,速度堪与来时相媲美。这下随萧广是真的惊讶了,他根本连一丝力气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怎么会这样,难道……
“呯!”一声响,门外响起类似麻袋落地的声音,御水停住脚步,转身吩咐道:“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是。”身边的丫鬟应了一声,过去开门。
“救……救命……”洛宇也不管开门的是什么人,颤颤巍巍地伸出血乎乎的手,他那个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样子确实怕人,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做戏,洛宇有些略微不自然,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这是唯一的机会,赌随萧广不愿为了抓他而暴露自己。
事实上随萧广确实没想到一向豪迈率直的洛宇竟然为了活命不惜卑躬屈膝到御水那里去装可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现身。
开门的宫女尖叫了一声,惊慌失措地看向御水,道:“主子,这里有个快死的人!”
御水什么都没说,抬脚向门口走去,脚步悄无声息,却像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洛宇的心里。他知道,今天被追杀的像条狗一样慌不择路逃到了这里,意味着什么。
“你是谁?”御水的声音没有往日伪装出来的甜美,而是清冷而疲惫。
洛宇抬起头,看着她,以前战场之上他曾经远远地看到过这个女子,不过那是在很久以前了,那时的御水还是个小女孩,跟在女皇的身旁,他还有印象是因为当时还感叹过羽皇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来见识残酷的战争。不过,想必御水对他应该是没有任何印象的。他什么都没说,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御水,眼神中带着一些荒凉和淡漠。
“不说我就走了。”御水有点不耐烦,“给你点水和食物,自生自灭去吧。”
“救我,你不会后悔。”洛宇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若是在平时,他就算死也不会去求人,但现在他不是为自己活着,他要找到女儿,要报灭门之仇,他绝不能现在就倒下,哪怕有一线生机,他都要努力去抓住。
御水哼了一声:“我只问你是谁,不想听其他废话。”
“难道堂堂的大羽国第一幕僚,人称女中豪杰的御水仙子,竟然是如此胆小怕事,鼠目寸光之徒?”洛宇寸步不让地盯着她。
御水好看的秀眉蹩了起来,眼前这个男人虎背熊腰,被血糊住的脸上依稀可见清朗的眉目,看上去气质不凡,不像是一般的登徒浪子。但守备将军府乃军机重地,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
这个男子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既有求于她,却又不肯服软,显见平素很少低头求人。乱世之中,尚有这份骨气,光凭这一点,便不该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在门外。她打定了主意,转身不再看他,淡淡道:“戴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