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外的八里坡。这里是一片荒山野岭,平时袅无人烟,更别提这三更半夜的。
“吁——”一辆马车停在了荒地里,老车夫翻身下车,走到车边,轻轻地敲了敲车上的一只木桶,“洛将军,请出来吧。”
木桶的盖子被人顶了起来,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人影从桶里钻了出来,虽然在不堪的秽物桶里藏了半天,但他的眼神依旧沉稳而坚定:“恩公,大恩不言谢,洛某现下一无所有,举目无亲,幸得一笑子先生与您搭救,此恩此德,无以为报,请受洛某一拜!”说完便深深地拜了下去,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使不得,使不得!”老太监急的手摇脚颤,慌忙去扶洛宇,“老头子孤苦伶仃一生,受尽了白眼,可我这心里啊,唯一敬佩的就是洛将军。当今皇帝残暴,老头子我能有这个机会救出洛先生,也算了了心中一桩心愿,千万别再提什么恩公,折煞老头子了。”
洛宇坚持磕完头,再拜道:“老公公,还望您指点洛某,该往何处寻我女儿?”
“洛将军稍等。”老太监敲了敲车上的木桶,一长三短,就听到路边荒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一个矮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开口就是尖利的如同老鼠挠爪子般的声音:“王公公,人带到了?”
“这就是洛将军。”王公公转向洛宇,“洛将军,这是一笑子先生的亲信护卫,比山高,这一路上他会带你去寻你女儿的。”
“比山高?”虽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看着眼前还不足五尺的小人儿,洛宇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比先生,洛某有礼了,还请先生多多照顾。”
“什么比先生。”小人儿尖着嗓子回道,“大爷我复姓比山,单名一个高字,我管你是什么升将军落将军,不准再叫错名字!”
“是是是。”洛宇被他一通吼,却没有生气,这个人实在是太让人忍俊不禁了,他暂时也忘掉了背负的血海深仇,“比山先生,比山大人,是洛某冒犯了,还请见谅。”
“好了好了,大爷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快去那边河里洗洗,臭死我了!”他一捏鼻子,脸上盖着的草叶子纷纷落了下来,洛宇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大而光滑的脑壳向前突出,下巴和嘴唇也向外支着,整张脸像被人打了一拳似地往里弯曲,眼睛如同金鱼泡,鼓鼓地突出眼眶,两只耳朵却是一只大一只小,看起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洛宇不敢再看,他从军十余年,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人,还起了个这么有气势的名字,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耐不住笑出声来,赶紧向河边跑去,虽然他不在乎身上的脏物,但毕竟还是令人难受,找到机会还是要清洗干净的。
“比山大人。”待洛宇走远了,王公公一改先前的卑微,阴着脸问道,“许先生是让你在路上把他杀掉么?”
“许先生的安排也是你问的么?王公公,你快回去吧,我自有分寸!”比山高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尖利的嗓音在夜里听起来却令人毛骨悚然。
“哼!洛宇这个杀人魔王,当年南疆一战,他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杀了我全家,还把我抓进宫里,一把年纪了还要挨这一刀——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将他挫骨扬灰!”王公公气犹未平道。
“快走吧,不要让他起了疑心。”比山高将王公公推上了车,“许先生说了,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你就放心回去吧!”
“比山先生,麻烦您,有没有干净的衣物——”洛宇远远地喊道。
“早准备好了!我这就给你拿过来!”比山高答应着,向河滩走去。
夕阳西下,辛国西陲小镇察宁城外的一条官道上,远远行来两峰长毛骆驼,骆驼上分别跨坐着两个男人。若是走近了看,会发觉这对组合十分古怪:左边的那个男子身长不足五尺,瘦瘦小小,几乎被高耸的驼峰挡住了下巴,一双鱼泡般的大眼睛左右张望,而右边的男子魁梧雄壮,漠南特产的长毛骆驼即使在同类里也是属于极其强壮的,此时被这男子骑于座下,却显得有些吃力,男子目光坚毅,直视前方,与身边的同伴形成鲜明对比。若只是对比也还罢了,偏偏两人都用漠南沙人生活中常见的风麻裹布紧紧地缠住了自己从脖颈到眼睛下方的位置,一路坎坷行来,原本洁白的裹布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这两人一大一小,活像一对要饭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