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宁说是城镇,其实只是一个小村庄,而且还远在十里开外。这里地近宪国边界,又处在漠南边缘,居民的生活更接近于沙漠里的民族——沙人。这里的官道破败不堪,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翻修了,路边歪歪斜斜长着几株只在沙漠地带看的到的莫杨树,经历了一天的夏日炙烤,此时有些没精打采地焉着叶子看着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两人走了一会,远远瞧见前面一面破烂的旗子被挑在一株几乎枯死的莫杨树枝头,在西风中无力地扭动挣扎着,也许它也曾光鲜美丽,此时却如同身下的枯树一样,永远逃脱不了宿命的悲剧。
矮个子男人停住骆驼,仔细打量了一会,看清楚上面隐隐约约写着一个“茶”字,笑着对身边的大汉说道:“洛将军,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竟然还能碰上一个茶铺,沙民的酥油茶十分的有名,愚兄倒还没有机会一尝。机会难得,我们去坐一会吧,顺便问下店家,还要走多远才能到察宁。”
这两人正是从豫京潜逃出来,亡命千里的洛宇和比山高。这一路艰难险阻,跋山涉水,幸好比山高神通广大,似乎途径的每座关隘都有他相熟的关系,因此虽然风餐露宿很是辛苦,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来到了这边陲小镇,再往西去,就进了宪国境内,不必再担心辛国的追兵了。两人这一路风雨同舟,互相间的嫌隙不复存在,便以兄弟相称。
眼见快到目的地,洛宇也暗暗松了口气,他虽然意志坚强,但身体也不是铁打的,比山高的提议他也是打心眼里赞同,因笑道:“比山兄言之有理,那我们且去歇息一会再赶路吧。”
两人慢悠悠地来到这路边茶摊,只有一个老婆婆坐在那里摇着蒲扇,见有客人光顾,忙起身去烧茶倒水。
“老人家,此处这般荒凉,为何你在这里开茶摊啊?”比山高是个闲不住的人,耐不住好奇问道。
“咳咳……敢烦这位小哥相问,老身开这个茶摊,其实并不是为了做生意……”老婆婆从炉子上提来一壶水,颤颤悠悠地想给两位客人沏茶。
“老人家,让在下自己来吧。”洛宇从她手中接过茶壶,顺口问道,“不为做生意?那婆婆的摊子为何摆放了一整套的茶具?”
“唉,说来话长啊……”老婆婆长叹了一口气道,“客人有所不知,老婆子这茶摊,原本是我儿开的啊。”
老婆婆语气中带着辛酸苦涩,洛宇与比山高两人对视了一眼,开口道:“老人家,那你儿子呢?”
“死了。”老婆婆的眼眶中滴下了浑浊的泪水,她用衣角擦了擦,哽咽道,“三年前这察宁镇本是一处繁华的集市,一场仗打下来,什么都没了,我儿子也没了,只剩下了老婆子我守着这个破破烂烂的茶摊,就是为了有个念想啊……”
“这兵荒马乱的,人命不如狗啊——老人家,三年前沙人作乱,朝廷已经派了洛大将军平定了叛乱,你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的,我们哥俩看着也难受,不如你拿着这些银子,去镇子里安个家吧。”比山高也动了恻隐之心,从随身口袋里摸出了一些碎银。
“这可使不得!”老婆婆坚决地推开他的手,“老身在镇里有一座破屋,只是想守着我儿的茶摊,慢慢等死了——这杀千刀的洛将军,我儿只因救下一个无辜的沙人女子,就被他抓了去,说是奸细,斩首示众……呜呜呜……老婆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呦,活了一大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呜呜……”